拖着一身湿透的衣衫,馥千渊一瘸一拐摸到了鸿胪寺大门。早知这处冷清,却没想到冷清至此。
门楣上头一块耀金的巨大匾额上书“鸿胪寺”,但这门匾比门框长出了很多,显然跟这道门并不相配。可见匾额是从别处移用过来的。
也罢。至少这里安静。没有人多嘴杂,也不是什么坏事。
两只手推开了门,里头除了几张像摆设一样的桌椅,没一样多的装饰。不过总还算得上干净,并没有灰尘遍布,看起来还是有人偶尔打扫维护。
穿过天井和中堂,馥千渊一步一步往里面挪。
突然后院传来一阵声响,是瓷器碎裂在地上的声音,乒乒乓乓好一阵动静。跟着传来一声惨烈的叫声,活像凶杀命案现场。跟住又传来一阵爆裂声,闷闷地一声响。
馥千渊没想过这里还会有人,拖着脚走进去,看到后院角落里蹲着个书生模样的人,背对着他生了一堆火,正在火上烤着什么。一边烤一边大着舌头哀叹:“就剩这么两条了,哇呀呀呀呀呀,烧死你们烧死你们!”
一边说一边挥动着两根细柴枝。走近了,看到柴枝上串着两条肥大的蜈蚣,已被烤得金黄,发出噼啪的爆裂声。那人伸手到旁边小矮凳上粗口碗里抓了小撮盐,熟练地洒在蜈蚣上,发出嘿嘿的笑声:“可以吃了!”
他脚边摔碎了两只瓦罐,一片狼藉。他也不管,用手掰下一只蜈蚣的头,焦黄色脆壳里面冒出一截白嫩的胶质。他凑到嘴边吹了吹,一口正要咬下去,忽然听见身后有人道:“这鸿胪寺是真穷到了这个地步,要靠吃这等野味谋生了?”
那人嚯地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扭头来看。只才一转头,馥千渊倒也被他惊吓到了。
只见他长相没什么特别,倒是两片嘴唇肿得老高,活像两条腊肠横挂在脸上。“你你你,是谁?跑这里来做什么?”
馥千渊眯着狐狸般的眼看了他一会,习惯性弓起食指拿指背蹭着鼻尖,笑了。“你这两片香肠嘴倒是挺特别的,能切切一大盘子。——我是新任的寺卿馥千渊。你是这里扫院的?”
“哦,你就是新来的大官?”那人看馥千渊不像穷凶极恶的人,放松下来:“我叫霍青城,是这里的主簿。”而后便举着那两只蜈蚣有点不知所措,不知该先找个地方放,还是该直接塞嘴巴里吃掉:“你不知道啦,这里万年都不会有活干,不吃点东西打发时间可怎么活下去呢?嘿嘿嘿,你说对吧?”
把那串还完整的蜈蚣递过来,霍青城有点心疼地说:“呐,你也吃个吧。这可是弄了好久才做成的,本来有十几条,结果我被蛰了嘴巴,不小心打破了瓦罐就逃窜剩两条了。你看看,我嘴巴都被蛰成这样了!”
馥千渊点了点头,又冲着那条死蜈蚣摇了摇头。“不客气。这么辛苦留着自己吃吧。我——胃不好,不惯野味的。”
霍青城立即缩回了手,快速吃掉了那两只馥千渊看来很恶心,在他看来却很美味的东西。既不客气,也不做作,十分地坦然舒畅。
馥千渊等他吃完了,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做主簿?这里应该是连俸禄都拿不到多少吧?”
霍青城弯腰去收拾那堆柴火,手脚利落麻溜,絮絮叨叨说:“这里做主簿有什么不好?生活简单又安逸,俸禄虽然不多,要吃好吃的东西还要攒着银子,但是很自由。这份职位可是家里花了不少银子疏通关系才买来的,我爹妈不知道多安慰呢!再说,我人生最大的愿望是吃遍天下好吃的东西!”回头来看了馥千渊一眼:“哎呀你不会懂的啦!”
与世无争,纷乱不管,倒真是个逍遥的人。没想到这皇城之内权力中心地,还会有这样一个清幽的所在。
想到储君行,心里又再冷笑。
这正是那个人想要的吧?
把他撂在这样的地方,做个闲散懒人,等他想起来要恩宠的时候,便要洗干净了屁/股等他来尽兴。
他想得倒美。
霍青城已经收拾妥当了,领着馥千渊往里面走:“哎呀你看我都忘了,你刚来,得收拾个地方让你住。幸好后院的屋子我有打扫干净,你看看还要什么,我帮你准备去。我家就在皇城西面的村郊,你缺什么我都好帮你张罗。还有,你想要什么好吃的,只要这皇城里有的,包在我身上,一定帮你搞掂!”
霍青城倒是热情得很。他年纪看起来比他大了几岁,却一副憨实淳朴的模样。三句不离吃,看样子是个十足的吃货。
馥千渊笑眯眯地,也不多说什么。对他来说,至少不会相信第一次见面的人,也不会相信第一眼看上去像老实人的人。事实上,他很难彻底相信一个人。
接下来,霍青城里里外外帮馥千渊把住的地方给落实了。他身上倒没什么奴性,也就没把馥千渊当劳什子大人,反而像待客一样把他招待着。
馥千渊看他忙得不亦乐乎,也随他去忙碌,乐享其成。反正他自己还真做不来这些事,只可能弄的一团糟。
到了中午,霍青城跑出去买吃的东西。馥千渊一个人坐在中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