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水流觞沉默了下来,玲珑能很敏锐地捕捉到他情绪上那一闪即逝的压抑。停了停,她有些阴郁地问: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假若有一天,君父容不下你,你是会奋起反抗,还是束手投降?”
水流觞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带着勃发的怒气和凝聚成实质的滞血的寒意。即便是玲珑,在这目光下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语气冰冷地问。
坐在他膝盖上的糯米感受到了他强大的气场,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挣扎着回到毯子上,离他远远地躲在一旁,警惕地瞄了他一眼。
玲珑心中轻叹口气,她虽然不精通历史,可也明白皇家的父子亲情永远敌不过对权利的渴望。有些话她不得不说:
“我从前听过一个故事:一个商业大族,家主才五十出头,两个已成年的儿子却已经为了争夺家主之位,明争暗斗不可开交。后来两个儿子斗得两败俱伤,那位家主却并不伤感,反而扶持了自己最小的儿子,花了十年时间亲自教养。等到家主百年之后,继承家主之位的是那个小儿子。”
顿了顿,她低声道:
“两个儿子都以为对手是自己的兄弟,可他们却忘了,他们是在谋活人的位置。在权力争夺战里,即使是父子,也很难做到给予完全的信任,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不死不休。尤其是,踩着尸体爬到最高位置上的那个人,最难做到的就是完全信任一个人。”
水流觞的一张脸变得惨白,他不是不理解玲珑的意思,是他不愿意相信。他的童年很美好,那个人是曾经最疼爱他的父亲,他不会伤害他的父亲,他也不相信他的父亲会有伤害他的想法。[玲珑酿酒坊] 拉牛牛 首发[拉牛牛] 玲珑酿酒坊242
玲珑理解他的复杂心情,前世她缺乏亲情不懂得信任,可今生有了陈关飞夫妇和敏豪,她多少也能明白些。如果有一天陈关飞或潘婷伤害了她,她也会很难接受。
可她必须帮水流觞筑一层心墙。父子相残不发生最好,可若真的发生了,她不想让他伤心,更不想看着他因为一时的打击而大意地死在皇权争夺战里。
即使她不愿这么残酷地去想,可大量事实证明,在皇位面前,亲情连个p都不算!水流烈那个炮灰就是个例子!
水流觞不得不争,水流苏亦然。就算他们俩脑子一抽全都放弃了争夺,在水流年在世时能保住性命,可一旦新帝登位,首当其冲要除掉的就是这两个皇后的嫡子。
不想死就得争,这是一种刺激、无奈又热血沸腾的人生!
他的脸色很难看,让她有一丝不忍,室内一时间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闷。不久,他借口有事出去了。玲珑见此,不由得有些后悔不该给他添堵,可后来想想这些话她明明想到了早晚要说,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遭遇危险。
抱过同样敛起眉毛的糯米,不理她的抗议搓面团似的揉来揉去,她在心里轻叹口气。
山南省。
水流苏带着一身恶心的疫区病菌风尘仆仆地回到驿站,气急败坏地重重坐在椅子上。被官府派来伺候的小丫鬟被吓得大气不敢喘,战战兢兢地帮他倒了一杯茶。
水流苏剑眉紧锁,袖子下的拳头越攥越紧。灾情正在逐渐扩大,今天早上淮阳河的大堤再次出现缺口。难民的数量越来越多,松原县地区陆续有人感染瘟疫。如果不是及时抑制,疫情会大规模扩散,到时候整个山南省的百姓都会死光光!
他并不是担心那么多灾民的安危,而是一旦灾民大规模死亡,紧随而来的百姓暴动,绝对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到那时,他肯定会为了那些难民赔掉这摇摇欲坠的太子之位!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苦涩难耐还带着一点腥味,辱没了他的舌尖。他想起这几天来,山南省那帮厚颜无耻的商贾们在他面前一个劲儿地哭穷,请客吃饭、阿谀奉承,可一旦谈到捐钱立刻噤声,摆出一副“我穷我可怜”的模样,偏偏他还不能明抢!
直到跟他相熟的商人秘密告诉他,这山南省最大的商人其实是幽王妃的手下,众商人全都以这位商人马首是瞻。别说商人们不想捐,就算是有想捐的人,幽王妃会让他们替太子殿下赚名声吗?
胸腔内的火越烧越旺,水流苏愤怒地将茶杯狠狠地砸在墙上,啪啦一声,杯子摔得粉碎。
小丫鬟脸色惨白,腿一软扑通跪地,瑟瑟发抖,涕泗横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