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敌相见,难免分外眼红,郭奇志虽早知容绍唐大名,但与容绍唐两军对垒倒是头一回。别看容绍唐残部现今只有两千人,可他昔年决战柳条湖的时候,亦不过用了区区一万人马就将驻守在柳条湖段的三万日军打个人仰马翻,其中运用的兵法谋略,说是写成一本书也不为过。
喝止住张景侗派来的人,郭奇志便翻身下马,客气向容绍唐一拱手道:“得罪了,六公子。”
容绍唐淡漠捂着胳膊上的伤口,冷冷瞥了他一眼,看他一身风尘仆仆之态,知他是为了此次白桦林一役而来,不禁嗤笑道:“既是要兵戈相见,郭将军又何须客气?”
郭奇志摆一摆手,示意身后的人将枪炮都放下来,自己亦是卸下身上别着的手枪,摊开手道:“我是诚心要与六公子谈和,何来兵戈?吾家少帅行事贸然,或有不当之处,还请六公子海涵,郭某这就带六公子回去稍事医治一番。”
“医治倒不必,”容绍唐按紧了伤口,深如幽潭的双眸暗涔涔地望向郭奇志道,“我只问郭将军一句话,你们把邓医生怎么了?”
“邓医生?哪个邓医生?”
郭奇志有些茫然,他来之前可未曾听到有关于医生的消息。
“郭将军当真不知邓医生下落?”
“郭某当真不知,不过,六公子要找那位邓医生做什么?若也是为了医治的话,大可随我回城,城中有军医在,必会好生为公子治疗的。”
他一口一句公子,一口一句治疗,听得容绍唐立时剑眉出鞘一般,横立起来,心道他原来当真不知宛儿的下落。那张景侗可以使人假做宛儿,与城外埋伏的人里应外合,想必真正的宛儿自当在他手中才是。
念及宛儿容貌,他心里不无担忧,唯恐那张景侗会别生歹念。
既是郭奇志不知晓,容绍唐也不再与他绕弯子,眼看郭奇志部已将枪炮都卸了下来,容绍唐登时心生一计。他负起手,莫不做甚的在身后轻轻敲击着脊背,嘴上却向郭奇志道:“将军不知便罢了,只是容某心里仍有疑惑未解,到底因何事,你家少帅非要背弃盟约,取我等性命?”
郭奇志微微一笑:“六公子,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难道还需郭某为你多言吗?诚然,我们与你们容家有盟约在身,但一想到放公子回南京,便如同放虎归山,我们少司令心里就不大安定啊。郭某虽说不能做主放公子你回去,不过也可在少司令跟前说上几句话,劝一劝他放公子回南京去。只是,至于怎么劝嘛,还要看公子你的表现了。”
容绍唐背在身后的手敲击的越发频发起来,然而面上却是一片淡然,勾着一抹讥笑道:“哦,我要怎么表现?”
郭奇志便道:“请公子发令,命容家军助我们少帅夺取哈尔滨,拿下张家在东北的指挥权。”
“呵呵……郭将军真是高抬了容某!”容绍唐轻笑了数声,“东北本就是张家的大本营,又何来要我帮助张家夺取东北指挥权一说?”
郭奇志道:“公子不必同郭某装疯卖傻,公子是明白人,同明白人说话,郭某也不需绕弯子。如今天下人都知我郭奇志叛变,另立新主,可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另立新主之说。当初大帅枉死南满铁路,临去前并未曾明说以后的张家要由谁来掌控。大爷固然是大帅的长子,可我们五爷亦是大帅之子,年轻有为,能力不在大爷之下,甚至于要比大爷更适合担当大任。当年若非夫人以大帅遗孀身份,要我们五虎司令入京扶持张家站稳脚跟,强推大爷上位,只怕现如今坐在哈尔滨的就不是大爷,而该是五爷才对。老话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当初推举大爷为大帅,已是大错,而今我又岂能一错再错下去?跟随五爷,也不过是听从自己当初的心愿罢了。只不过,五爷现今的实力委实不能与大爷抗衡,有你们容家军在,或者大爷还可收敛一番,但只要你们容家军一走,那五爷同我同季元贤弟,必都将成为大爷的刀下鬼。公子,你与季元贤弟也是沾亲带故的人,便是看在他的份上,也请你帮一帮我们。”
“请我帮你们?呵……”容绍唐冷起面孔,伸手一指白桦林中卧倒的各处尸体道,“这也是你们张家求人的态度?你们求人,都是用枪顶着脑门子求的吗?”
郭奇志怔了一怔,倏尔放低了声音道:“误会,想必都是一场误会,我们不过是要留住六爷在沈阳城罢了。”
“哼,留我?”
容绍唐冷冷一笑,又指了指一个方向道:“那也得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留得住我了!”
他才说罢,身后那批留意着他的手势和动作的人,立即都端起枪来,趁着郭奇志部手无寸铁的功夫,一顿机枪扫射。
郭奇志大怒,忙喝命属下卧倒,赶紧弯下腰去捡起地上的手枪。他本以为容绍唐已在强弩之末,为了示诚,一时大意之下,他才会让人将枪炮都放了下来,想不到容绍唐死到临头还打起逃跑的主意。
他一把捡起枪,一面让人去追,一面急急在那溃逃的散兵之中搜寻着容绍唐的身影。只可惜容绍唐的动作实在是迅疾,身上披着的斗篷早不知什么时候丢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