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的担忧在宛春看来不免有些多余,不消别人来说,她盼着远离容绍唐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敢再接近他?由是姜许一提点,她当即连连点头作保,如非必要,绝不会靠近容绍唐的。
姜许得她的保证,才稍稍安心,毕竟宛春是他从医院带过来的,他就有监护她的义务。可惜,世事总归难料,岂能都如人意?
这不,军队才在郑州扎营了一日,旧京那边就回过信来,诚如容绍唐所言,李季元答应了与容家联手剿寇的事,但并不是以李家的名义,而是以张家五少爷张景侗的名义,签订联盟协议,也就意味着经此一战后,张景侗算是彻底的改旗易帜,与他的大哥张景祖分道扬镳了。
容绍唐与白博喜看罢信,彼此间相视一笑,白博喜拱拱手笑道:“还是你说得对,张景侗仅凭张家之力是对抗不了日本关东军的,看来我们在北地要有一番大作为了。”
容绍唐折好信,亦是微笑道:“说起来,张景侗比他的大哥张景祖更适合掌权领兵。一个不关心老百姓死活,只在乎一己私利的将军不是好将军,最多可称之为地头蛇而已,张家不需要地头蛇,张家需要的是猛虎一只可以下山显神威解救百姓于水火的猛虎,而张景侗和李季元就是猛虎。”他将信在桌子上一拍,蓦地从墙上撕下地图,摊放在桌面上,指着哈尔滨道,“这里是张家大本营,张景祖欲要全身而退,就不得不想法子把他的军队拉回关内,放弃哈尔滨而自保。目今日本已经打到了锦州,我们要做的,就是加速前进,务必要在关东军占领热河之前,同李季元和张景侗会面。”
这可不是件易事。
白博喜伸手在地图上从郑州往热河划拉两下,道:“两地之间隔着河北辽宁两省,没有一个月的功夫,别想到达热河。依张景祖的做派,他们东北军撑得住一个月吗?”
“撑不住也得撑!”容绍唐屈起食指,在地图上轻敲两下道,“热河若失守,那么东北三省就尽归日本人囊中了,这其间利害想必张景侗他们比我们更了解。李家野战部是出了名的虎狼之师,且他们还有一个“五虎司令”,计划得宜,抵御一个月应该没问题。待我们从山西取道,直奔辽宁,与他们在热河会晤,借用长城为屏障,两军并进,驱除鞑虏必不成问题。”
“这样做,李家军怕是要死伤惨重了。”白博喜叹息一声,吸了口烟道,“那可是你亲家的亲兵,你就一点不心疼?”
容绍唐玉面冰冷:“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若都心疼自家亲兵,我们与缩头乌龟张景祖又有何区别?”说罢,便着人吩咐下去,要速速准备粮草车马,安排行军日程。
底下的人不想才驻扎下来,就又要开拔赶路,急忙忙就去收拾各自行李,宛春亦不例外。只是她此番为着多带药品,随身带的衣物并不多,收拾起来也简便,唯一要做的不过是静待出发的命令。
且说白博喜从楼上下至三楼时候,冷不丁瞧着楼梯口一旁半开门的屋子上挂着一个小匾额,写着“医务处”几个大字,笔墨微干,倒像是新换上去的。他尚且记得三楼往上住的都是团长级别之上的将领,怎地还有个医务处设在这里?明明一楼那里已经有了医务室了啊。
好奇起来,遂推开门进去道:“这儿也有医生吗?”
彼时宛春的白大褂才穿了一半,闻言还当是有人来看病,急急就套着一只袖子转过身道:“我是医生,你要看什么病?”
她因为被容绍唐看见了容貌,这两日虽仍旧提心吊胆,但对于遮掩一事却不大在意了,由是惯常带着的白口罩业已早早摘下来,收在了医药箱中。这会子素面朝着白博喜,衣袂翩飞,猛然望去,仿佛高山上开出的雪莲花,圣洁而清滟。
白博喜欲要问的话不觉都卡在了嗓子眼里,直盯着她额上的红痣大张着嘴,半天才猛地一回神道:“你不是那个那个给”他情急之下,差点说出容绍唐的名字,好在头脑转圜得快,旋即狠狠一吞口水道,“给我战友治病的女医生吗?”
宛春含笑点一点头:“正是。”
“难怪!难怪!”白博喜连说两句难怪,一拍头嘟囔自语道,“难怪容六那家伙时刻盯着那马车瞧,原是里头有个绝世美人儿。”
“嗯?你说什么?”宛春听不大清他嘴里的话,还当他是有什么病况,不由就要近前两步去,不料却吓得白博喜往后一退,连连的摆手道,“无事,无事,你你忙你的罢,我只是路过而已,路过!”
“哎?”
他来的蹊跷,走的也蹊跷,宛春追出一步,正看着他背影下了楼梯。她怔然站在那里,倏忽间,冷不丁就听见背后一道低沉男声响起:“你在找什么?”
宛春顿觉脊背一凉,头皮都要带着发麻起来,站在原地半天也不敢回过头去,只是低低回道:“没找什么,就出来看看。”
“哦?都看什么了?”
来人的脚步声愈发靠近,宛春脊背更僵,咽了咽口水道:“没什么,随便看看罢了。”说着,猛地低下头扭身就要走。
她这样子活像是偷了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