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料他在山房等了一个下午,也不见她们姑嫂两个人,想想只怕事有不妥,赶紧带人往庵里去,半道遇见听从庵中住持吩咐往玉兰山房报平安的姑子,听闻宛春和敏珠二人在庵里喝醉了酒,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到达山顶便随姑子往后院而去。
秀儿正守在后院厢房那里照顾宛春和敏珠两个,一见容绍唐大跨步迈进来,当即骇一跳,忙站起身道:“六爷来啦。”
容绍唐冲她点一点头,旋即问道:“六少奶奶和九小姐呢?”
秀儿指一指房中,容绍唐掀开半卷的秋香色帷幕,一进房中果然闻见阵阵酒气扑鼻而来,他顿了一顿,紧锁着眉头走至床前,瞧着敏珠睡在床里,宛春睡在床外,姑嫂两个都是十分酣然的模样。他伸一伸手,先是晃了晃宛春,半晌毫无动静,无奈只得再过去晃一晃敏珠,幸而敏珠的酒量比宛春要好一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望向他道:“干嘛呀?”
“干嘛?你们这么醉酒赖在庵里不走,你说我要干嘛?还不快起来跟我回去。”
容绍唐没甚好语气的低低斥责敏珠几句,拉着她的胳膊就要将她拽起来,敏珠醒是醒了,可酒劲还没过去,浑身上下都是散了骨头一般,哪里拖拽的起来?便躺在那里冲她哥哥嘟囔着道:“我不要回去,你让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睡在庵里像什么样子?”容绍唐眉头皱的更紧,待要强把她拉起,无奈偏生两人中间还隔着一个宛春,要拖动敏珠势必要从宛春身上过去的。他想了想,只好先将敏珠的胳膊放下,弯下身便要将宛春从床上抱起来,再对敏珠作些安排。
不想宛春的身子娇弱,庵里厢房又素来简陋,只有薄衾附体,睡到这个时候,早就将一身玉骨冻得冰一样凉。此刻忽然落尽温暖的怀抱里,她自然而然的就腾起胳膊,紧紧环抱住容绍唐的腰身,将面颊胸脯都尽量往温暖的地方靠过去。
容绍唐本打算将她抱过来交给秀儿先照顾,再去把敏珠唤起,不料生出这样的变故,他一时放不开手,又不能强行的将宛春丢开不管,怔忡之下,遂叫过秀儿道:“六少奶奶由我带下山去,你把九小姐叫起来,外头有人接应你,让他把九小姐背下山去吧。”
“是,六爷。”
难得他过来帮忙,秀儿忙不迭的点头答应,待他一走,赶紧死命摇醒敏珠,将她扶起来搀出院门,果然门外有两个青袍侍从等着她们,一见她们出来即刻上前将敏珠背起,赶往山房去。
容绍唐已经先她们一步回去了,宛春睡着后异常乖觉灵巧,窝在她怀中紧闭着双眸,像是遗落人间的精灵,兼之体态也轻盈,是以容绍唐并不觉得累,一路上反而放慢脚步,生怕颠簸了她。
只是刚回到山房的时候,却陡然出了意外,宛春喝下去的那些酒,被山风一吹,登时就吐了容绍唐一身,吓得看门的人手忙脚乱,赶着上前给他掸也不是,擦也不是。容绍唐本身爱洁净,对于酒糟之物自然颇多厌恶,可是面对醉酒的人,他又无法在这时候说出责备的话,便命那门房守在原地等敏珠他们来,自己却强忍不悦,将宛春送往楼上卧室。
她吐得时候,自身多少也沾了一些,总不好就这样的睡去,容绍唐原要叫唤秀儿,一想秀儿还在敏珠那里,倒是不能及时喊她过来。再欲去叫旁人,可是山房是宛春的家产,自她来后,除却灶房洒扫的几个老妈子和秀儿并敏珠的两个丫头,余者全是她从李家带回来的听差。他总不能叫粗手粗脚的老妈子来照顾宛春,更不能让听差们来了。
踌躇之下,只好自己动手,微微地闭目,将宛春身上脏衣服褪去,换了一身睡衣来,送到浴房中又为她擦洗了面颊和脖子。自己身上的脏衣服自然也是要脱下的,他稍事洗漱一番,换了一身睡衣出来,或许是因为才吐的酒,心里不舒坦,他一出来正见得宛春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乎要掉下地去,吓得他一个跃步上前,忙将宛春身子接住,推到里头。
这才好容易安心一些,等他从敏珠那边回来的时候,宛春居然又翻到床外头来了。
他竟不知她睡的这么不老实,容绍唐气急反笑,再次将宛春往床里头挪了一挪身子,谁知胳膊才伸过去,就让她抱个严实。冰凉光滑如丝绸一般的面颊,贴着他的腕子缓缓的蹭了一蹭,直到找到舒服的地方,才安然趴在上面再无动静。
这这个李家来的四小姐把他容六当个枕头不成?
容绍唐眼角处微微地跳动,他试着抽回自己的手,可是只要他一动,宛春就极不高兴的越发抱紧他。他的腕子上还带着一只百达翡丽的手表,若要强行将手抽过来,势必会伤着她面颊,纵使他不喜这位家中为他强娶来的的六少奶奶,可也不喜欢那样标致的面孔上会因为他的举动而留下伤痕,是以一时倒入了两难之地。
且说秀儿送敏珠回房后,因不放心敏珠的醉酒,便跟着她的两个丫头亲自照料她入睡,才急急赶着回宛春这里。她想容绍唐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少爷,只怕做不来伺候人的细活,而山房中的老妈子多上了年纪,怕是也照顾不好宛春的,宛春那边的情形只怕是一团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