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这一回礼佛是自己亲去,并没有托付旁人。方红英原也要跟着来凑热闹,徐氏并未应允,只命她在家协理大少奶奶杨玉蓉打点家务事。
这日正是五月十三,徐氏带着两个干练的丫头并一个知礼的婆子,四人乘坐一辆车子往红山而来。她们来得早,路过时候见那山房的大门还没有开,便直接让车子开到山顶去,先烧完香再去山房。
鸟鸣山幽,禅房便越显寂静,庵中女尼因昨日就接到了徐氏要来的消息,故此今日一早就大开了山门,清扫庭院以待贵客。
徐氏拜完菩萨,献完祭品,又命人添了火烛和香油钱,方坐下同那庵中住持说起近日的佛法心得。她一贯诚心,于佛学又十分有研究,便是住持也常有被她问住的时候,此刻二人谈到兴起处,住持倒是想起一桩事,遂问徐氏:“贵府里的九小姐是否已经回来了?”
徐氏笑道:“回来已有多日,现今正在山腰住着,住持问起她,是不是曾见过她了?”
住持道声善哉,亦笑道:“的确曾见过一面,那日九小姐同一位相好的女同学来,贫尼以为她要上香,不想她拈了一株海棠花便走了,倒是身旁的那位女同学替她上了一炷香。”
女同学?阿九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已经荒于课业许久了,哪里有什么相好的女同学?
“想必你说的是我们家里新娶的六少奶奶罢?”徐氏身边的丫头按耐不住,笑问那住持道,“那位女同学是不是比我们九小姐要高一些?一般瘦弱的模样?”
“正是。”住持含笑颔首,“原来她就是贵府的六少奶奶,果如传闻一般国色天香。”
丫头们噗嗤一笑,都道:“出家人也重色相?”
住持笑道:“目之所及,自然看得见贵府少奶奶的美丽,出家人不重色相,却也不打诳语。譬如我们南国的林家小姐,那亦是个美人儿。”
徐氏微笑,因谈及小孙女,便又道:“阿九甚爱花木,尤以海棠和蝴蝶兰为最,你这庵里的西府海棠眼下开的正是时候,她心里必会惦念。若是她要摘花,就由她去吧,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住持笑点一点头:“我亦如是想。”说话间,二人目光不由都追随院子里的西府海棠而去,恰在余光之中,看见一个窈窕秀丽的女子,在一位青年男子的陪同下,往庵里的正殿走去。
徐氏眯一眯眼,招手唤过一个小丫头道:”我的视力不大清楚,你眼睛好,瞧得仔细,去看看那边殿里的两个人是谁?”
“哎。”小丫头口里答应一声,往前走两步,将手搭在眉毛上张望几眼,待看清了模样,脸色吓得一变,忙回来附耳在徐氏耳边嘀咕几句。
徐氏会意,嘱她不必声张,方站起身同住持作别道:“六月初三是韦驮菩萨圣诞,到那再来看你。”遂领着一行人回去。
她走至庵门外,看着外头停一辆黑色的汽车,车牌号并不是自己家中的号码,车里的司机亦不甚相熟,想是容绍唐坐了林可如的车子来的。只是,好好地,她两个人跑这庵里上什么香?
徐氏心里狐疑,面上仍是淡然慈祥的模样,只把方才出去打探的丫头叫过来低声吩咐两句,看那丫头一溜烟的跑回庵里去,方带着人坐上车开向玉兰山房。
她们下山的时候已近中午,山房的门也已打开,门房难得看到容家老夫人来,当即点头哈腰的把她带进院中去,听其问起敏珠和宛春近来情况,门房忙回道:“少奶奶和九小姐最近都在后山活动,甚少出远门,偶尔的会去山上一趟。”
“那么,六少爷呢?最近如何?”徐氏出其不意问了一句。
门房挠挠头,尴尬着笑笑,半晌方支支吾吾几句:“六爷嘛六爷的事情总是很多的,他忙得很,最近不大过来了。”
忙得很?倒也未必,忙得很的人怎会有功夫陪别的女子上香呢?
徐氏皱皱眉,当着下人的面,倒未曾多言。因听说阿九和宛春都在后山,她也不曾歇脚,就带着人一路往后山去。
到了那里,举目一望,但见四处乌压压一片,长满了半夏、天南星、枸杞等药草,药草之中还有人语的浅笑交谈声。跟着徐氏来的丫头便冲着人声传来的方向叫唤道:“九小姐,六少奶奶,老夫人看你们来了。”
登时,药田中的笑语声一顿,片刻才听得一个少女的欢呼声道:“奶奶,奶奶。”
徐氏带着笑看的容九从药田中钻出来,直直扑进她的怀里,仰起头,细声细气的道:“你今日怎么来了?”
她近来才剪得头发,额发细碎,沾着汗珠,湿哒哒贴服在眉梢鬓角。徐氏抽出自己随身带的帕子为她擦了擦汗,才道:“你许久不归家,我来看看你。”
话毕,又看一个苗条的女子亦从药田钻出来,半旧的衣衫裹在身上,勾勒出玲珑的曲线,似是天然雕饰的清水芙蓉。
那女子见她忙就问了好,又道:“奶奶来了多久了?”
“刚来,并没有多久的功夫。”徐氏含笑,目光轻轻在宛春周身打量一回,瞧她姿态恭谦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