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之说到此时,冷不丁听得外头传来东西破碎的声音,又听到四小姐三个字,登时面色一变,急急就跑了出来。ranen ? ?. r?a?n??e n `o?rg
一出门,便看自己房中的丫头碧儿捧着一个茶托子,慌张地在地上捡拾着瓷杯碎片,而宛春却直挺挺地站在她的门外,见她出来,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冷冷问道:“你方才说是谁死了?”
“四妹妹……”曼之上前欲要拉住她的手。
宛春忙不迭就甩开了她,红着眼眶瞪她道:“大嫂,我知道你是不情愿嫁进我们李家的,可是你哭也好闹也好,何苦无缘无故就咒父亲死呢?”
“四妹妹,不是我要咒父亲的,而是父亲他……”曼之止不住鼻头一酸,别过头去落泪道,“如今我也瞒不住你了,你知道吗?你的父亲同我的父亲,他们都死了,死在日本人的手里了,若是四妹妹你不信,大可以去问母亲。”
“不,我不信,你定然是骗我的!父亲绝不会死的!”
宛春踉跄着退后,眼前的曼之在水雾的遮蔽下,慢慢的变成一团模糊的人影。她狠狠擦一把眼泪,转过身疯一般的往正房余氏那里跑去。
还没到正房里,就与一人撞个人仰马翻,宛春趴在那里不知是心痛还是身痛,大颗的泪珠儿成滚成滚的流下来。撞着她的那个人好不容易爬将起来,一看她躺在那里,倒是一惊,忙就上前扶住她道:“囡囡?撞疼你了没有?是不是跌到哪里了?”
宛春怔忡着回神,一看来人正是她的三哥季元,当即也顾不得许多,叫一声三哥,遂伸手抱住季元的腰身,埋头在他怀里就大哭特哭了起来。
季元吓得不行,一面打量着她是否受了伤,一面不住的拍着她的脊背安慰:“都是我不好四妹妹,是我走路没看仔细,你莫哭了,再哭我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宛春只管呜咽,抽泣许久才闷闷的从他怀中发出声来:“三哥,父亲他……父亲他出事了。”
季元闻说,眉间陡然一动。他今日和景侗一同从部队里告假回来,路上听闻了不少风言风语,有人说日本人炸毁了一条铁路,也有人说炸的是一辆火车,更有甚者,说的是火车里还坐了个大人物。
他和景侗都猜测着会是哪个大人物,却决计想不到被炸的人是李岚峰和张作凌。
他兄妹二人是相携到余氏房中问个仔细的,这会子听罢真相,彼此都似是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愣愣的站在那里,浑没有个知觉。
余氏连日的悲痛,嗓子已经几乎暗哑无声,再见一双小儿女的可怜模样,止不住又流了一回眼泪。然而斯人已逝,活着的人却还要继续活下去,她便将季元和宛春的手交叠在一起,嘱咐着他们道:“你们祖父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即刻回来,眼下我们只有靠自己了!”
“母亲。”
“妈妈。”
宛春和季元同时落泪,交叠的手紧紧相握住。余氏看一回宛春,又看一回季元,良久才问他:“景侗是不是也知道这个消息了?”
季元用袖子胡乱擦擦泪道:“这会子大概是要知道了。”张家急急忙忙招他回去,想必也正是为了此事。
余氏点一点头,张家这几日群龙无首,正拟推荐张景祖出来接替张作凌,所料不错的话要不了多久,新总统就该出来就职了,在此之前她们李家也务必要做好打算。季元回来的时机也巧,她正有话要告诉他,便道:“你明日同我去一趟天津营务处。”
李家的海军正在天津港驻扎,李岚峰故去,海军无人执掌,余氏要替李家安一安心,就得在海军里安进去李家的自己人。伯醇从未领过兵,亦未习过武,又从学生时代就到日本留了学,倒不如从小在军营长大的季元同天津港的海军亲切。
虽然季元的年纪轻了些,好在有李承续和她在背后支持,想必水师那里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她打定主意要将小儿子推到那个位置上去,遂连夜叫了人去给李承续送信。李承续看罢,亦知眼下情势迫人,纵使他还健在,但又能领兵多少年呢?十年还是五年?在此之后,李家还是需要推举出一个继承人来。
那人须得有勇有谋,有忠肝有义胆,而在季元身上,他都曾看见过。于是,也不等天明,就连夜给余氏回了一封信,次日一早,余氏就带着季元出发前往天津港。
张景侗回去之后果然如同季元所说,得知了张作凌不幸遇难的消息,他怒了一晚恨了一晚,亦伤心了一晚。
华氏忍泪将要推举张景祖做总统的话告诉了他,又说:“你如今也不必再回部队去,自你父亲去后,军队里人心浮动,正需要一人去安定他们。你的大哥既是当了总统,就不能一直呆在部队里,我的主意,是叫你去。第一师和第十一师都是我们张家的亲兵,对待张家也比别的集团军要忠心,我要你把这两师握在手里,握紧了,假如旧京有变,你就即刻将军队拉回关内。关内是张家军的大本营,你到那里,就无人敢动你了,只要保住我们大本营,眼下吃一点苦也没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