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朦胧,却听院外陡然闹哄哄吵起来。
吴敏一个翻身,跃下床榻,迈步走了出去。
百花街,算来可为碧水城较繁华的一条街道。
三丈宽的街上密密麻麻都是人,正往皇城午门外奔去。人人脸上洋溢着笑意,一扫近几日的忧心与胆怯。
吴敏瞧着站在门外的两个婢女,淡淡道:“何事?”
木儿见状,觑了觑吴敏的脸色,支吾着没开口。
子儿的性子较之姐姐木儿更为活泼些,闻言哪管吴敏是否高兴,略有些担心道:“小姐,听说……是要在午门凌迟西凉太子呢!”
她们家主子的身份,赵泰早有交代,所以西凉太子是谁,她们自然也清楚。
也就不怪,二人面色显现担忧了。
吴敏听毕,面无表情,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木儿斟酌道:“咱们……可要前去营救太子殿下?”
她们的功夫精进很多,已能成为吴敏一大助力。
可是,真去劫法场,却也有些欠缺。
吴敏缓缓抬眼,脑中闪过吴子逸温和俊秀的脸,淡淡道:“走!”言毕,当先迈步。
午门外,依旧是上一次的行刑台。
百姓万人空巷,不花钱的热闹,看得倒是起劲。
不怪他们如此热忱,实乃齐国太子轩当殿放出狠话,要与南楚交恶。
百姓们心头没底,连带着对新上任的皇帝与寒王爷,都没了信心。
此前凌迟吴子逸,被吴敏等人搅局。
上官寒闹了大笑话,百姓落了大谈资。无人忘记当日的激烈情境。
今日来此,众人自然以为,还能再看一场好戏。
不过,围观行刑台的百姓们,虽没兵马司的围拦,倒也不敢再如上一回一般欺近了。
都远远地站着,有人更是躲在了三楼临窗。
上官寒一袭墨袍端坐在监斩台上,头上的紫金冠泛着寒光。
刑部尚书、兵马司的指挥使依旧站在他身后。唯一不同,此次前来的官员增加了至少二十人。
“主人,致远总觉得此举不妥,咱们还是不要凌迟吴子逸了罢?”致远纱衣胜雪,站在上官寒紫檀木倚后,恭顺劝诫。
她的容貌美丽冰冷,站在她对面的官员们,不免小心翼翼的窥看。
只是,一旦撞上她狠戾的目光,即刻胆怯垂首。
上官寒冷面不言,也不知听没听进去贴身女卫的劝说。
他凤目扫过远处台上捆绑的吴子逸,鼻尖哼出一丝不屑。
吴子逸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行刺他。
纵然来了四十号人,他又怎会惧怕。
单单乾坤出马,就将这群狂徒擒拿。
擒拿吴子逸好说,如何处置,竟成了他头疼之事。
吴敏的兄长若被他杀了,他真怕吴敏直接将两把恨天飞过来。
他不会忘记,此前凌迟吴子逸时,她劫法场的事情。
她是相信兄长的,如同他相信上官瑾。
若有人敢凌迟上官瑾,他一定会将这人灭了九族,鞭尸示众。
然而,太后的皇榜换了两回,都没能看见吴敏的影子,他便暗暗担心起来。难倒人跑了?
不管跑去哪里,都不如在碧水城呆的安逸罢。
他私以为。
好罢。
既如此,不如就再凌迟吴子逸一回。
诱她现身打一场,总好过见不到吴吴佳人的好。
为了让消息传得更快,他将朝中数十位重臣挨个“请”到了午门观刑。
谁不知道,杀吴子逸就有可能招来刺客。
这些个大臣站在朝阳殿中,眼睛都快顶到百汇穴了,到了午门口,下巴快掉到丹田穴了。
他一看见他们体如筛糠的样子,就忍不住暗骂一声“废物”。
上官寒凤目冷冷地扫过围观的百姓,一一看去,试图寻找让他熟悉的身影。
她自然还会穿墨衣的,他深信不疑。
为了能诱来佳人,吴子逸算是栽了,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好的地方。
唯一无伤的是他俊秀的脸,或许是因有些相似吴敏,或许是怕吴敏认错人,总之上官寒严禁狱卒伤害大舅哥的脸。
大舅哥?
上官寒嘴角一勾,却又飞快的压下了笑意。
若被她看见,岂不是再添新恨。
吴敏一袭墨衣,头戴斗笠,略微乔装,掩去了绝世的容颜。
两个丫头一左一右跟着她,布衣素钗,容貌中等,不太扎眼。
三人到了午门,便分散于人群中,眨眼就被隐去。
人山人海中,吴敏单手扶起斗笠,看清行刑台上,奄奄一息的吴子逸。
几日不见,他消瘦了。
不似第一次被绑在这里,那般无助与惊惶,但眼中的狂热不减,死死地盯着监斩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