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不敢怠慢,收拾妥当,套了马车,朝着紫禁城而来,进了西华门,步行十多分钟,就到了养心门外,这个时候慈禧太后已经在召见大臣了,所以他还需要站在养心殿门檐下候一会,漫地金砖,擦得锃亮,简直可以照出人的影子来,李鸿章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倒影,胸前的珊瑚朝珠微微晃荡,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只是倒影边上又出现了一个人影,李鸿章这才惊醒,抬起头来,看到了李莲英就在边上,李莲英笑眯眯的说道,“李大人,奴才给您请安了。”
他作势要打千问好,却被李鸿章伸出手拦住了,“哎哟,李老弟,咱们两个人还闹这些虚礼做什么?说起来,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五百年前是一家,”因为是在养心殿外,故此不好高声喧哗谈论,李鸿章只是压低了声音,“你伺候西圣最是烦劳,这烦劳是功劳大大的,我要向你请安问好才是呢。”
李莲英笑眯眯的起身,“您折煞奴才了。”
“别闹这一套,”李鸿章笑道,“咱们兄弟不用这样子,你在宫里头辛苦,我在外面也没忘了你,”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棕色的小玻璃瓶子出来,递给李莲英,“这个是我从外头淘换来的,这可是好不容易得的东西。”
李莲英对着亮处打量了一会那个玻璃瓶子,“这是药吗?就算药,也只是这么一口就没了啊。”
“这是给公公你治脚气的。”李鸿章笑道,“晚上洗了脚,抹上去,过几天就不痒啦,这是德国产的药水,灵验的很。”
“也劳烦您还惦记着我,”李莲英笑眯眯的说道,“大人您真是有心了。”
“小事一件,不值得你提什么谢,”李鸿章摇摇手,“这会子西圣在见哪一位呢?”
“是见阎敬铭和胡雪岩两位,”李莲英说道,“为了筹议新币的事儿,估摸着还需要一会,我给您搬个凳子过来,您慢慢等着?”
李鸿章呼吸微微一滞,随即若无其事的说道,“不了,我就站着,您先忙去就是。”
两个人正在谈话,里头就传出了慈禧太后突然高昂的声音,“我不是问你们有什么困难,我要的是你们把这个差事给好好的办了!”
李莲英朝着李鸿章做了一个请耐心等待的手势,蹑手蹑脚的走进了殿门,他走过了偏殿,走进了东暖阁,这个时候慈禧太后并没有坐在帘子后头,而是坐在了前头光绪皇帝的宝座上,“若是个个都来我这里哭着说,事儿难办,人难选,钱难找,我还要你们这些当朝大佬做什么?世宗皇帝罢了内阁,我瞧着你们军机处不行,那就罢了军机处,若是六部尚书不行,我日后是不是要把六部都罢了,自己个直接指挥下面各司的郎中员外郎?”
两个大臣连忙低头请罪,李莲英说里面是阎敬铭和胡雪岩两人奏对,其实还斜斜的站了一个人,只这个人不是穿着补服的官儿,而是穿着红色太监服的中年男子,他的脸上也露出了细细的汗水,虽然是殿内有火龙,可也不至于热成这样子,“到现在这个时候了,过几日就到了二月,我预备着*月天气凉了的时候,就让皇帝大婚,皇帝大婚之前就要办好这件事儿,结果你们倒是好,”慈禧太后显然今个是有些不高兴的,板着脸,她的脸原本就是鹅蛋脸,这么一板着,越发看的脸越拉越长了,她看着阎敬铭和胡雪岩两个人,“一个说要缓办,一个说要大张旗鼓的办,有没有一个准信?还有你,小安子,”慈禧太后对着斜站着的太监说道,“内务府这么多厂子,你倒是说如今没钱,没钱倒也罢了,可这内务府银行的事儿,怎么这么慢?”
太监到底不比大臣有尊严,大臣只是低头谢罪,而安德海连忙跪了下来,“奴才死罪!”
慈禧太后冷哼一声,她正准备说什么,见到了李莲英从外头走进来,“小李子,什么事儿啊?”
“回佛爷,山河总督李鸿章已经在养心殿外候着了。”
“让他再等一会,我这里的事儿还没完呢,”慈禧太后摸了摸手边的一把紫玉如意,“阎敬铭,户部现在到底有没有银子?有多少银子?到底能发多少新币?你有个准数了没有?”
阎敬铭不卑不亢的说道,“回皇太后的话,这些年收上来的银子,都用在了平常的开支上,虽然如今没有战事,可军费是不能省的,所以军费还是少不了,其余的比如工部,交通部,户部,这些原本就是建设的项目极多的部院,花钱是越来越凶,臣并没有说他们花钱不好的意思,只是这建设官道、铁路、招商、河道来往贸易,凡此种种,都是要海量的银子的,比如官道和铁路,这些是不可能直接把银子收回的,只能是慢慢图之,这些投入收不回来,就是内务府的厂子再把银子拿出来补贴,也是无济于事,若不是昔日开始发行了债券,这么历年一次次的发出去,然后建了银行,银元铸造规模扩大,国库的银子早就是入不敷出了!收上来的银子,一是要预备着还利息,二是各处就等着这些银子拿出去,绝没有多少银子可以一直留着,国库里面大约还有一千万的银元,可这点银元让银行发行新币,是完全不够的,胡大人说大清银行不负责存款或者是支取银元之事,那么地下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