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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六六大顺(中)(1 / 2)

等洗过脸,正坐着喝茶,他那从京里带来的听差苏禄来禀报:“七爷刚才来过。听说王爷还睡着,不叫惊动。留下话,等着王爷去吃饭。我跟七爷回:王爷一宵没有睡,实在乏得可以,怕的要谢谢了。七爷说:那就把菜送了来。”

“嗯。”恭王很满意地,“这样办很好!”

“菜刚送了来,是一桌燕菜。请示:怎么吃?”

恭王吩咐酌留四样清淡些的小碗菜,其余的大碗菜,包括主菜燕窝在内,都转送给随员享用,又说:“拿我的片子,去请曹老爷来喝酒。”

曹毓瑛也正在打算着,夜谒恭王。自然不宜于公服拜见,就身上所穿的一件白布孝袍,加上一件黑布“卧龙袋”,不戴帽子,也未坐车,步行着悄悄来到恭王行馆,从侧门进入,径到上房。

恭王特别假以词色,出屋站在阶沿上等,曹毓瑛抢步上前,先请了安,还要跪下磕头,他亲自扶住了,挽着手一起进屋,在书斋中谈了些路上的情形,苏禄来请入席。

“菜不见得中吃,有好酒!”恭王吩咐:“取一瓶“白兰地”来!”

“是洋大人送的酒?”苏禄怕弄错了,特为问一句。

“是啊!看仔细了,是法国人送的,要我做了记号在上面的那一瓶。”

苏禄把白兰地取了来,曹毓瑛认不得那是什么酒,于是正在主持洋务的恭王。为曹毓瑛解释,这瓶酒有五十年陈了,还是法国皇帝拿破仑“御驾亲征”俄罗斯那年酿造的。又指着“1812”的洋字给客人看,自然,曹毓瑛认不得。

等把那琥珀色的液体,倒在成化官窑的青花酒钟里,曹毓瑛浅浅尝了一口,果然醇冽非凡,为平生所初见。但美酒当前,却不敢多饮。怕酒意浓了。谈到正事,思考不免欠冷静周密。

于是略饮数杯,便即罢手,恭王也不多劝。吃了饭。延入书斋。摒退仆从,密商大计。

“我瞧着皇上,倒是精神头还好。”恭亲王微微思索,说了这么一句话来,“你在行在不少日子了,如何?”

“王爷,也不怕说句犯忌讳的话,”曹毓瑛苦笑,“皇上才八岁,能懂什么,圣祖爷也是年长之后才绊倒鳌拜亲政的,上次拣放侍郎,太仆寺的事儿皇上是一概不知的,哎,就算说了皇上也是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呢,毕竟还年少的紧,大伙都道路以目。”

“所以我的事儿,皇上如今是说不上话了,”恭亲王摇摇头,他来了行在,瞧见了在这里头的事物,清楚的明白,自己失去了顾命大臣的名分,就算入了军机,也是给肃顺他们几个打下手,“今个肃老六说了句政务繁忙,几个人忙不过来,要我回军机当差,我打个哈哈,混过去,他也就不提了。”

“他自然是口是心非,不愿王爷去搀和的,我倒是以为,王爷倒是可以去军机。”

“此话怎样?”

“王爷一回去,自然是枢机领袖。军机制度,由来已久,大政所出,天下咸知。赞襄政务的,亦不得不僭窃军机处的名义。王爷一去,正好收回大权,虽不能凌驾而上之,分庭抗礼,也占着不可动摇的地步。”曹毓瑛一口气说到这里,略停一停,看恭王一时无话,便又说道:“至于穆、杜、匡、焦诸位,眼前不能不依附那‘三位’,但此是王爷不在军机的情形,王爷一回军机,正管着他们,不能不听王爷的。”…

“倘或不听呢?”

“好办得很!免了他们的军机。顾命大臣的名义,是先帝所授,一时免不掉,军机大臣的进退,权在今上,有何不可免?”

“嗯,嗯!”恭王点点头,似乎意动了,“你的见解很新,也很深。不过……。”

“王爷如果没有更好的打算,不妨就照此而行。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这……,”是极难决断的事,恭王踌躇着说,“我怕弄得短兵相接,两败俱伤。”

曹毓瑛默然。他有所意会了,恭王自觉身分贵重,要保持雍容庄严的姿态,不肯与慓悍的肃顺,白刃肉搏。

“我想,一切总得回了城再说,咱们现在就谈回城以后的做法吧!”

“是!”曹毓瑛谦恭地答应一声,端起茶碗,却欲饮不饮,定神沉思,未想别人,先想自己。他在军机处的资格,已经跟军机大臣没有什么分别,但究竟不是军机大臣。焦祐瀛的职位原来应该是他的,由于他的坚辞,焦大麻子才得“飞上枝头作凤凰”。当初坚辞超擢的原因,就是表示对恭王效忠,他一直相信恭王会重回军机,要到那一天,他才能真正被重用,也才能真正发挥自己的才具。

想不到在大行皇帝生前,恭王不能达成心愿,而眼前却意外地有了回军机的机会。诚然,赞襄政务与军机大臣已无分别,顾命八臣结成一体,恭王纵为军机领袖,不能改变以一敌八这个不利的形势。但是,恭王决不是所谓“孤掌难鸣”,军机大臣也好,赞襄政务大臣也好,都必须假手军机章京,才得推行政务,否则号令不出国门,肃顺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另找一班能干的司员,来组成两班军机章京。这样,恭王就不必怕他们了!曹毓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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