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咸宫里,太后娘娘疲惫地坐在床上,由着韩公公端来了盆热水,看护着老嬷嬷替她洗脚。
年纪大了,这样熬了一个晚上,任是谁也不可能轻易受得了。依照说定好的,晚点还要让所有命妇依次进宫另作安排,她身为后宫之长,若是没有出面,那根本就没有半点意义。
“太后娘娘……”韩公公屈着膝跪在地上,一面仔细地指示着老嬷嬷的动作,一面对太后娘娘说道,“这命令也要到了朝会结束才会传下去,到了最早一批命妇进来,只怕还有好些个时辰……您多少歇会儿吧!”
“这一睡再起来按品大妆,只会让人全身浮肿、面目可憎。”太后娘娘摇了摇头,疑惑地沉声说道,“昨儿个让淮亲王在宫外维持着京城里的秩序,说好了今早就要进宫来同哀家说说事情的的……怎么都这个时辰了、人都还没见着?”
韩公公一听,猛然一惊──
的确。以平常周仲宁的个性,就算是咳得吐血──
只要太后娘娘有召见,他就算是拼死,也会想尽办法提早递牌子进宫的!
今天这样,到底都是怎么一回事?
“奴婢、奴婢这就让人去打听打听──!”毕竟昨晚才有了差点宫│变一事,此刻正是风声鹤唳的时候,稍微有点不寻常的动静、就能让人眼皮狂跳,紧张得一蹋胡涂。
“你亲自去──!”太后娘娘的脸阴沉得彷佛要滴出了水来,想来也是猜到了类似的可能,“现在正是各部官员入朝的时间,陛下精力不济,恐怕也难以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周仲宁一向是个很懂得明哲保身的人,否则以太后娘娘本身历练出来的眼光,是万万不可能选了这么样的一个人,来作为大夏朝背地里的二把手。
“奴婢这就立刻过去──!”韩公公这些年跟着太后娘娘历经风雨,政治敏感度同样不低。太后娘娘这里一个动静。再往回多想几步,也就明白了这番举措的用意。
毫不犹豫地简单拾缀一番,韩公公眼神一凛,便在晨光之中、飞奔向宫外……
太后娘娘扶着扶手。没有对慈咸宫里其他等着的人下令,而是独自沉吟着──
昨天的事情布置得还算完美,除了折损了意料之外的淑妃,大部分也都照着她事前同几个人商讨的一样。
可方才看着韩公公离去的背影,太后娘娘眼皮为跳,总觉得自己忽略了甚么细节……
但,不是已经都尽在掌握之中了么?
“起禀太后娘娘──!恭亲王求见──!”宫嬷嬷的声音在殿外响起,让本来还在沉思的太后娘娘,忍不住一下子从思绪中抽离,转头看向了门口。
一席干净利落的深蓝窄袖胡服。发束玉冠,脸色红润地不见熬了又拼杀一宿的苍白。周仲舒大步地走向太后娘娘,单膝跪了地上,
“太后娘娘……让您受惊了!”
纵使不是从自个儿肚子里爬出来的,但几十年的哺育。再加上多年下来、一件件的磨难──两人的感情,也不输给寻常母子那舔犊之情。
“哀家这有甚么好惊吓的!”太后娘娘转眼想到了周仲舒与周仲宁当年的事情,再想到昨天大家都是拿命去拼的,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已是不容易;忍不住眼眶微红,笑着携了周仲舒的手,“昨天让你死守了大门,才是真真委屈你了──!”
恭亲王本就是老皇帝当年御口钦定。有大将之风的皇子;用兵掌度,知所进退,若非出身非是嫡长,同文采斐然、政治敏锐度极高的周仲宁两人珠玉在侧──
哪里还真轮得到周伯良上位?
而周廉策好高骛远,饱读兵书,却空有理想、没有太多实践的能耐。西宫门一开始守不住。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只是这么一来就要苦了后头接手的周仲舒,毕竟敌人已经撕开了一道豁口,毁坏容易守成难,身为后继的周仲舒不但得堵着那一道口子不要被曲阁老给顶开;还得注意着正面不要被武器精良、又擅长言语蛊惑的曲家人,给一路直接弄垮了。
若论辛苦。怕是西宫门一战,还有御造局那处,才是真真最为凶险的。
“说起来,倒是御造局那儿比较凄惨。”周仲舒进宫,本就是想先给手底下的人讨点补偿的;虽然现在说补偿还太早,先后顺序排下来可不可能多快就轮到他们。
只是要是可以,讨个口头承诺先,也能安安那些恐怕一辈子伤残的手下的心……
“宁儿本来说好一早要进宫的,昨晚哀家怕他身体受不住,就让他留了宫外主持大局,顺便不断把各处的消息送进宫里来让哀家参详……没想到他到现在人都还没进宫,哀家已经是让韩公公去看看淮亲王府的情况了!”
曲阁老一竿手下遭缚,但他们也真够忠心耿耿的,拼死、也硬是把曲阁老给送走,目前已经派了大把的人手下去巡,却依然是下落不明。
周廉语人在御造局,以曲阁老护孙心切的心态看来,只怕不是去淮亲王府捉了周仲宁、就是直接杀到御造局和周廉语会合。
不管他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