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有些混乱,到芷卉说出‘我来’后才意识到现在的情形。“芷卉姐姐,你疯了吗?若是出事,难道你连命都不顾了?!”
芷卉忽的淡淡一笑,笑的那样满足,笑的万花羞颜。她认真看着先生,近乎痴恋的温柔,“悠然,颜先生对我来说,确实比我的命重要。”
悠然却沉默不知如何接下去,只是愣愣看着芷卉。
芷卉并不理会我们的反应,只是自顾自的说下去,“凌太医,开始吧。颜先生等不得。”
凌青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来回环视,不知如何下手。只得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沐果,这…”
我愣愣看着芷卉,心情却越发沉重。那个有着倾世容颜的女子,也有着倾世的情义。若是此时先生当真去世,那芷卉也断不会独活。“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我所向往杜丽娘般的至情至性女子,原来是存在的。
悠然见我们都没有动静,急的不知如何是好。拉着我忙道,“沐果姐姐,你快劝劝芷卉姐姐。颜先生的命固然重要,可芷卉姐姐还这样年轻,她还未嫁人,还未有承欢膝下的儿女。如何能就此丧命?!”
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按这样的情形,若没了先生,芷卉怎会嫁人,何来承欢膝下的儿女。绕过悠然,径直走到芷卉跟前,像是宣誓般沉重。“芷卉,你当真决定好了吗?”
她依旧在笑,淡淡的,却败了满院的花。“此事根本不需决定。”
短短的话却比我听过任何海誓山盟的言语都感动,悠然也许是被芷卉惊到,竟也再不说一句话。我转过头看着凌青,轻轻道,“开始吧。”三个字的重量,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凌青大抵明白,便不再迟疑。
凌青将先生和芷卉一同带到房中,随后让悠然去采药,我在一旁打下手。像是一场手术,全程的紧张,叫我连汗都不敢擦。结束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凌青将最后一味药调好喂先生喝下,一切就已告捷。就等先生醒来,还有芷卉离开。
我缓缓走到芷卉的床边,她的脸已毫无血色,丝毫看不见往日的光彩。心下有些不忍,几次止住的眼泪还是掉下来。
她却依旧冲我笑,就好像她依旧美丽那样。“沐果,我想去看看日出。”
悠然听芷卉说罢,便再忍不住,趴到芷卉床边嚎啕大哭,“芷卉姐姐,芷卉姐姐,芷卉姐姐…”然而,除了这句,却再说不出任何一句。
芷卉有些无奈的摸摸悠然的头,“悠然,你不知道,此刻我是多么愉悦。比我过去那么多年的生活还要愉悦。”
我别过脸,暗自擦干眼泪,回首挤出一个笑脸,“芷卉,马上就要有日出了。想来山上的日出你还从未见过吧,真的可美了。”
“嗯,我很想看。”芷卉略挣扎欲坐起身,悠然忙扶住她。她有些吃力笑笑,“只是如今,我怕是等不到了。”‘等不到了’。现在才感觉,原来世间最悲伤的词莫过于如此了。不是‘不爱你’,或者‘我走了’,而是充满无尽无奈的‘等不到了’。我还爱着你,我永远等着你。只是,我等不到了。我还在原地,从来没走,但是你不过来,我永远都等不到。直到我再也等不了了。芷卉,你拥有世间最美好的女子的代名词,却爱着一个你永远都等不到的人。
芷卉摆摆手,唤来一旁沉默的凌青,“凌太医,你且过来。”随后她拉起悠然的手搭上,“悠然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虽是莽撞些,却是至情至性。我并不知你们到底还有什么不可说的阻碍,但我只知道,你喜欢悠然,而悠然也喜欢你。这世间最美好的事不过如此,最大的阻碍都不存在,那还有什么是可以阻碍的。悠然的付出你是看见了的,我不想我在九泉之下时,还听到悠然的哭声。”
凌青怔怔的站着,可是握悠然的手却更紧了。芷卉的话,却也给我醍醐灌顶般的感受。哪里有那么多求不得的,我们不过是在庸人自扰。随后芷卉偏过头看我,“沐果,我方才所说,你可听的进?你太过聪明,反倒爱钻牛角尖。好歹我也是将死之人,其言也善。”
我并不回答她的话,话说出口,却是,“芷卉,你可曾后悔过?”为替先生而死后悔,为爱上先生后悔,为自己所有的身世作为后悔。
她淡淡笑道,“后悔过啊。”随即转首看着先生,语气温柔,“后悔我与他生不逢时,遇不恰时。但是我从未后悔此生遇见他,心系他,甚至为他而死。我感谢他让我知道爱为何物,让我在那深宫中有生活下去的期许。更感谢他让我感受到为挚爱而死的极大愉悦。”
悠然听得一怔一怔,芷卉接着像是自言自语般,似要把此生的话都讲完,“我母妃是西域舞女,那样的她根本不适合在深宫中生存。原本她有离开的机会,回到西域与爱她的男子相夫教子,偏她爱着父皇,那个注定不会‘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子。直至死去,她都无怨无悔。母妃去世的时候,我刚进国子监上学。那日,我宫中的宫人急急跑来禀告,颜先生骤然停下讲课,抱着我跑到母妃跟前。我那时愣愣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