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崩殂的地方,不在翊坤宫,而在坤宁宫。
没有多想这些的时间,德珍连忙褪下钗环佩饰,换了一身素净的绵袍子,就携秋林向坤宁宫赶去。
一路上匆匆而行,不时能看见慌忙赶去的嫔妃,便与之结伴同去。等到坤宁宫正殿,已有许多嫔妃宫人赶到,正乌压压的跪了一地,低声而悲戚的啜泣着。多因事发突然,她们来不及准备丧服,皆是选了一身素净的衣裳,素面朝天的来了。
“各位小主,宫门外还等着,奴才先行告退。”领路太监引到正殿外,打了个千儿便小跑折回。
德珍看了一眼来回穿梭的宫人,手不觉的轻抚了下平坦的小腹,而后悄无声息的随众步入大殿。
皇后小产暴病一事众人皆知,却一直不知皇后病况究竟如何,今日乍闻皇后崩于坤宁宫不免震惊,纷纷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并没有注意到时下令六宫侧目的女子也已到了。
择了殿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德珍悄然跪下,秋林随跪一旁。
抬头看去,只见迎面的东暖阁漆红隔扇门大开,能清楚的看见里面跪着敬嫔等主位及几位皇子皇女,却看不见佟贵妃的身影。可这个时候,佟贵妃怎么还没到,实不像她一贯的作风?
心中疑惑,德珍不禁又细细再看,才发东暖阁里间的隔扇门紧闭,门外跪着刘进忠等乾清宫掌事。见之不由思忖道:难道玄烨和佟贵妃正在这里间屋,单独在皇后遗体前举哀?但是这也不该,皇后的遗体怎会在东暖阁里间屋子,那里是帝后合卺之地,只在皇帝大婚的时候,方会使用此处。
刚想到这,脑中灵光一闪。德珍忽然记起了一个十多年前的传闻。
当年,皇后作为权臣鳌拜的义女,又是辅政大臣遏必隆之女。入主中宫本已成定局。却不想太皇太后令满朝文武措手不及之下,抢先一步下了册立已逝的孝诚仁皇后为后的懿旨。因而。皇后才会屈居人下,以一个没名没分的庶妃入宫,直至半年前被册立为继后。
不及深想下去,呜呜咽咽的哭泣声中,骤然响起了长长的通报声:“太皇太后到——”尾音未落,三驾凤辇相继停在坤宁宫大殿丹墀下,而走下凤辇的不只有太皇太后。还有皇太后,以及佟贵妃。
原来佟贵妃是去请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了,才以至午时将到,方姗姗而来。
德珍如是想到。察觉太皇太后一行人已走入东暖阁,她又随众看去。
里面,太皇太后携着苏茉尔的手,步履蹒跚的走到里间门前,侧首低目询问道:“皇帝在里面多久了?”
刘进忠不敢隐瞒。更不敢与太皇太后对视,他额头紧紧的抵着地面,颤声答道:“回太皇太后的话,自皇后未初二刻在此薨逝,至今已有大半个时辰了。”
太皇太后皱着眉。表情凝重,一言不发。
东暖阁内外从太皇太后一来,俱是安静了下来,现在太皇太后又久久不说话,气氛渐渐压抑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偷窥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似一无所觉,半晌她叹了一口气,面上露出浓浓的哀伤,语含深切的惋惜说:“皇后是个苦命人,年纪轻轻的便走了,就让皇帝多陪陪她吧……让他们夫妻两人单独待一阵。”
闻言,太皇太后身边的几人,面上皆露出悲伤之色,无一不是淌眼抹泪。
佟贵妃强忍下悲痛,隔开万嬷嬷的搀扶,上前搀着太皇太后,顺着话含泪轻语道:“皇上是个重感情的人,又和皇后十几年的夫妻情分,现在皇上只怕比谁的伤心难过,估计还要在里面待上一阵。不如让臣妾先搀扶您一旁坐着。”
太皇太后轻轻点头,正要举步在旁坐下,只听“嘎吱”一声,门扉打开。
只见三寸高的朱红门槛后,玄烨一身月白色缎绣彩云蓝龙袷龙袍,长身玉立着;那石青色绣龙云蝠领衬着一张清俊的面孔,不见喜忧,还是如常的神色温和,与少年老成的稳重仪度。
“皇帝。”太皇太后淡淡的轻唤,唇角恍惚含了一丝欣慰。
玄烨跨出门槛,佟贵妃忙让位退后一步,玄烨顺势搀扶起太皇太后,道:“孙儿待皇后有愧,只能最后再为皇后尽孙儿一点心意,倒叫皇祖母为孙儿担心了,实是孙儿做事莽撞,愧对皇祖母多年的教导。”
老人易伤怀落泪,太皇太后亦不例外,她眼中泛起一丝泪光,长长叹息道:“说到对皇后的愧疚,哀家比你来的……”
一语未完,只听一旁苏茉尔低劝了一句“太皇太后节哀”,太皇太后又抑下心中伤怀,伸手拍了拍玄烨扶在她臂上的手,语重心长道:“哀家知道你,皇帝不必妄自菲薄,也不要过于伤怀。皇后她早走,是这孩子福薄,罢了,多说无益……让她早日入土为安吧。”
说话之间,玄烨已扶着太皇太后在暖阁的炕上坐下,又转而扶了皇太后坐下。
一应毕,玄烨看向佟贵妃,面色微微黯然,罢手道:“你带她们去见皇后最后一面吧。”说罢,漠然走出坤宁宫。
德珍直身抬头,目光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