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家最爱惜自己的容颜,尤其是自负美貌者更如此。
珠儿的话,让玉玲因愤恨暂忘的一切感官瞬间醒觉,她双腿仿佛失去知觉般一下瘫跪在地,一张面孔是被剧烈的疼痛折磨得扭曲。她偏着颈项,露出冒着三四个水泡的左下颈,红肿的双手颤抖地伸向下颈,情绪全然崩溃:“不要……我不要留疤……不——”
眼见玉玲手指就要触着颈上,李公公低呢了一声“作孽”,赶紧阻止道:“千万别用手碰,否则伤痕会更明显!”
玉玲猛止住动作,恐惧地睁大瞳孔,转头望着李公公,魔怔一样疯狂摇头:“不!公公救我,我不要留疤,我不要留疤……呜呜……”哭得歇斯底里。
德珍怎忍玉玲这般,她忙跪了过去,小心按住发狂的玉玲,向李公公哀求:“公公,您在茶水房多年,对烫伤也该有应对,还请公公看着玉玲一个姑娘家留疤不好,给些治烫伤的膏药!”福英也随即跪在一旁哀求。
面对三双哀求的目光,李公公叹息一声,伸出一只皱巴巴的老手,摇头道:“不是没药膏,可你们也瞧着了,这没一个懂医术的看治,就涂着土药方制得膏药,该留疤的还是得留。”说时见玉玲满怀希冀的看着自己,李公公又不忍地安抚道:“玉玲丫头,你伤着下颈那,只要不穿圆领的袍子,不仔细看也看不清楚,这会还是先将你手抹了药才对!”
“不……不……”玉玲眼神涣散,无意识地呢喃自语。
德珍看玉玲这样,又想起玉玲以往天真浪漫的笑颜,心中一阵悲痛,忍不住抱住玉玲,落泪道:“玉玲妹妹,你别……”
还没等德珍说完,玉玲忽然惊醒了一般,死死抓住德珍手,一边流泪一边求道:“姐姐,你一定要救我!我不能留疤,我脸上不能留疤呀!你快去请太医,请太医救我……”见德珍一脸怔然,玉玲生怕德珍不答应,她忙放开德珍的手,撑着地不停磕头道:“就算姐姐只给玉玲请一名医生,玉玲也不敢忘姐姐的大恩大德!”
德珍惊愕得站起,脚步不稳地退了半步,目光复杂地看着玉玲。
宫中等级森严,一般的宫人根本没有请太医的资格,即使不请太医只请一名医生,那也要她可以出承乾宫才行!可她一介普通宫人,没有主子的吩咐,又没有宫务在身,如何出得承乾宫?
除非……去求佟妃?!
这一点,显然福英和李公公也立时想到,他们都一脸惊诧的看着玉玲。
李公公率先不赞同的摇头,道:“主子虽说待咱们是最和善不过,可冒然去求主子,说不定救不得你,反还搭进了德珍丫头。”
福英也一旁轻劝,却不直言,只是扶着玉玲站起道:“玉玲妹妹,这伤可痛着难受吧,先用凉水镇一下,我再给你上药。”说着舀了一小盆水,拉着玉玲一双红肿冒了水泡的手放进冰凉的水里。
一放入水里,肌肤的灼烫顿时缓解了不少,却也刺激得玉玲精神一震,挥开福英的手就往门外跑。
措手不及的福英连退几步,方堪堪站稳脚步,就见玉玲已经跑到门口。
还是德珍反应最快,一眼看出玉玲的念头,忙一把紧抱住玉玲,阻拦道:“宫女私下生事,重责杖毙,我不能让你去!再说你这样子去,还会冲撞主子,将事情闹大!”一面说又一面朝福英使眼色,福英会意,也跑去一起拦住玉玲。
可是玉玲也不知从哪来得的大力气,竟将德珍、福英一下甩得老开,冲出门口就喊:“我就是要将事情闹大!反正你们怕受连累,没人愿意帮我,那我就自个人去找主子,好坏也要让珠儿不得好!”喊着话,人已快跑出了穿堂子。
德珍看着跌跌撞撞往外跑的玉玲,就想到玉玲这样去找佟妃的下场,她双手紧紧一握,下定决心之时,已毅然决然道:“玉玲!我去求主子,你先回房。”
玉玲脚步一下刹住,一脸泪痕的狂喜回头:“珍儿姐,你说真的?!”
德珍攥着双手走过去,凝视着玉玲泪迹斑斑的脸颊,她不由放柔了声音说:“恩,我去求主子,你先冰镇下伤口,等我消息。”
玉玲喜不自禁,又怕德珍返回,忙不迭点头回屋。
德珍不再看玉玲,她深吁口气,转身走出穿堂子。
忽然,福英在身后叫住她:“德珍妹妹!”德珍诧异回头。
福英疾步行来,握住德珍攥得死紧地手,温柔一笑:“我同你一起去。”目光诚挚。
“福英姐姐,你……”德珍震惊难言。
福英微微垂眸,掠开仪华湛亮的眸光,她轻声说道:“我和两位妹妹虽相处不长,可同处一室的情谊不假,自不能坐视不管。”最后一字落下,福英抬起头,坦然地迎上仪华的目光。
德珍感动,目中的犀利退去,与福英相凝一笑。
*
承乾殿丹墀左角下,德珍和福英紧握着彼此双手站在那,一瞬不瞬地盯着款款走下丹墀的佟妃。
见佟妃只差几步就要乘上步舆,德珍再无法按耐住,对福英低声道:“不能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