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的傍晚,罗氏三叔的两个女儿罗夏妹和罗小夏过来了。两姐妹住老江桥村的大姨腊月初十过五十大寿,她们过去吃寿酒住到今日才被表哥送回来,知道安意大病了一场,特意过来探望,还带来一包在城里买的糕点。
“喜儿啊,往后可不许这么淘气,那塘里的水深着呢,连大人都能淹着。”罗夏妹柔声道。
“我往后不去塘边玩。”安意乖巧地道。
“哎,小喜儿说话可要算数,不算数会变村口那条赖皮狗的。”罗小夏吓唬安意。
“病了一场,她到是懂事多了,前儿吵着要跟我学绣花。这几天都乖乖的,没出到处乱跑?”罗氏倒了两杯水,端了碟炒黄豆走进来。
罗小夏笑,伸手拧了拧安意的小鼻子,“小喜儿,你要学绣花,就要学好,可别学一两天就不学了哟。”
“你在说你自己吧。”罗夏妹挤兑她道。
“二姐。”罗小夏嗔怪地喊道
安康和安健在一旁抿着嘴偷笑,被罗小夏看到了,挥拳道:“两个臭小子,不许笑。”
安康和安健连忙把脸绷住,只是眼中的笑意不减。
姐妹俩在安家坐了一会,说笑了几句,就告辞回家。
到了大年三十这天,罗氏和安康早早起来,把屋里屋外清扫了一遍,吃过早饭,用小碎石子炒了点长生果和瓜子,就开始准备年夜饭要吃的菜。
罗氏先从带皮的猪肉中剔出小得可怜的瘦肉,再连皮带肉切成几大块放在锅炸油,做走油菜。
安康把瘦肉、白菜帮、葱子全部剁碎,合成馅,酿了十几个油豆腐圆子,刚好一碗菜。
安健去鸡棚里捉来一只大黄鸡,安家虽然不富裕,要养着鸡生蛋换油盐,在过年之前,还要把养大的鸡卖掉,但无论如何都会留一只鸡。年夜饭里也一定会有鸡鸭鱼肉,为的是吉祥如意,年年有余的好喻意。
过年时一般不吃中饭,吃几块用面粉做成的“黄巧肉”充饥,留着肚子等一年一度最丰盛的晚饭。
酉时初,天已经黑透,下了一天的雪停了,鞭炮声不时从屋外传来,村民们开始过年了。罗氏把煮好的全鱼从锅里盛出来,道:“好了,柱子,去放炮响吧。”
“大哥,我来点火。”安健兴奋地道。
兄弟俩到大门外放了串鞭炮回来,罗氏已经在酒杯里斟满酒。安康端起酒杯,喊了过世的老人,把酒洒在地上,一家四口这才坐下来开始吃饭。
罗氏把两个鸡翅分给了安康兄弟俩,“娘希望你们展翅高飞,鹏程万里。”
“谢谢娘。”
罗氏把两个鸡腿夹给了安意,“喜儿最小,吃鸡腿,快快长高长大。”
“谢谢娘。”安意夹了个豆腐圆子放在罗氏的碗里,“娘,您也吃。”
“娘,您吃点鱼。”安康夹了块鱼肉给罗氏。
安健也赶紧夹了块鸡肉,“娘,这块没骨头。”
“好,乖,吃吧吃吧,一会菜凉了。”罗氏看着三个懂事的孩子,笑得眼角皱起了细纹。
吃过年夜饭,一家人围坐炭盆边守岁。古代没什么娱乐活动,坐着说笑聊天,到子时,放了鞭炮,就洗洗上床睡觉。
天还没亮,安意就被鞭炮声给吵醒了,算起来没睡几个时辰,可是要起来拜年,不能赖在床上不起来。
罗氏为兄妹三人都准备好了新衣服,安康是绀青色,安健是深蓝色,安意是玫红色,她自己还穿着前年做的那件麻黄色的旧衣。虽然是旧衣,但也洗得干干净净。
安康领着弟妹恭恭敬敬地给罗氏叩头拜年。
罗氏笑盈盈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一人一个,“来,把红包收好,可别掉了。”
安意不太了解物价,看到有六个这么多,有点惊讶,但为了不露出破绽,道了谢就把红包放进兜里。
早饭是碗长寿面,上面还盖着煎得两面黄的荷包蛋。吃完早饭,罗氏去拿准备好的年礼,依照习俗,大年初一要去给本家长辈拜年。
安健一脸别扭地小声嘀咕着什么。
安意听不清,正要问。
安康横了安健一眼,道:“你别没事叽叽歪歪的,给长辈拜年是礼数。”
“我又没说不去。”安健翻了个白眼,撇撇嘴,打开厨柜,把昨天吃剩下的黄巧肉端了出来。
安康皱眉道:“中午能赶回来,不要带了。”
“我还是带上好,有备无患。”安健坚持将大半碗黄巧肉倒在油纸上包好,揣进怀里。
安意不解地看着两人,这是什么情况?出去拜年,还会饿着肚子回来?在穷的人家,过年时也会准备好菜饭,不至于要吃黄巧肉来充饥吧?
罗氏提着包东西,领着三人出了门,径直上前推开对面人家的房门,冲里面喊道:“二婶子,给您拜年了,新年好啊。”
一个中年妇人从屋里走了出来,笑应道:“哎哟,秋妹啊,新年好,新年好,快进来坐会吃点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