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是不是在想,等我说完了这些,你就会掏出短刀来,结果掉我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韦兰心忽然转过身来,目注张易之,道。
张易之一阵无语。事实上,他还真没这个打算。不论韦兰心是不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今天是不能对付她的。且不说能不能对付得了,就凭张易之大周时节的身份,即使成功杀人并逃脱,也会给他的使团带来无尽的麻烦。张易之不可能因为一己恩怨,把这么多人都牵扯进来。
“罢了,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我并不怪你,因为你身为人子,为父报仇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既然你这么想知道当年的事情,我就说一遍,至于说完之后,你打算如何对付我,你自己看着办就是。本来,这附近还有一些服侍浅云的婢女,都已经被我支走了。浅云自己也不可能来打扰你我。想来,不论你在这里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的!”
张易之知道,那“浅云”,应该就是那个弹琴的女子了。他有些好奇的是,韦兰心既然知道复仇不共戴天,为何却还偏偏要把这附近能支走的人都支走呢?这不是为自己动手创造机会吗?难道,她就那么有恃无恐,觉得自己不会对她下手?
有了这份好奇,张易之越发的想要听韦兰心说说当年的事情了。
轻轻地吐一口气,韦兰心道:“想当年,我还是个豆蔻少女的时候,也曾和许许多多怀梦的少女一样,憧憬着自己未来夫君的模样。他高大、俊朗,他温柔、体贴,他年轻有为,总之,明知道像我们这样大世家的女子,命运从不会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嫁给如意郎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对于心目中那个‘他’的憧憬,从没有间断过——”
韦兰心的声音,似乎来自多年以前的过去,带着看尽世事的沧桑:“有一天,我终于在极为忐忑的心情中,当上了新娘子。那种极度紧张又极度期待的心情,二十一年后的今天,依然能清晰地回忆起来。那天晚上,我第一次看见了我的夫君,我诧异地发现,他和我做梦梦见的那个人,居然并没有多大的差异,甚至可以说比起我憧憬的那个人,还要优秀三分。五郎,你可以去照照镜子,想象一下你父亲的样子,不论其他,单论俊美,你得了他大半的遗传,但还是没有达到他那种程度的!”
张易之听得悠然神往。他并没有看见过父亲的样子,父亲甚至连一张画像都没有留下来。但听得韦兰心这样一说,他真的能想象当年父亲有着何等巨大的魅力。怪不得母亲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对两个儿子如此爱护,就连并非亲生的六郎,也是爱护到了极致,这恐怕也是她对父亲的感情所至吧。
“你父亲有着令天下所有男子都黯然失色的绝美容颜,也有让全天下女子都要沉醉其中的温柔体贴,他年纪轻轻,便已经政绩卓著,大家都把他当作未来的国之柱石。我韦兰心能嫁得这样的男子,就算只能当一天的夫妻,我也应该感觉满足了。何况,天可怜见,上天让我当了他四百三十七天的妻子,并为他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张易之听得又是向往,又是古怪。从韦兰心今日的模样,还有她当年的自画像上,张易之能想见她当年是何等的美丽动人。她和张道宁,可算是真正的金童玉女,天作之合了。而韦兰心这个“玉女”,对于张道宁那个“金童”那种到了极致的爱恋,直到现在,张易之还能从她的一言一语中感受出来。他越发的好奇,韦兰心最后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要害死张道宁。
“我是长安韦氏的嫡女,当年嫁到你们张家,陪嫁的家奴有不少。其中大部分都是养娘、丫鬟。还有那么少数的几个,是男家奴。而这男家奴之中,就有韦满。”
提到这个“韦满”的时候,张易之忽然感觉到韦兰心的言语中,透出一种滔天的恨意。他诧异地向韦兰心望去,却看见她脸色平静,说话也绝无咬牙切齿之状,就连语气也极为平淡,这种恨意从哪里透出来的,张易之竟是看不出来。
“这韦满,年纪极小的时候,就卖身在我们家,被分在我身边随使。我和他那时候年纪都还小,也没有什么男女之防,关系也算是亲近。只是,后来我渐渐长大,也就逐渐疏远了他。不过,陪嫁的时候,我还是把他给选上了。当时的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忠心。”
张易之终于开始渐渐意识到后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了……
“我和你父亲成亲一年多,那一年多的时间,可算是我这一辈子最为快活的日子了,我只感觉每一天,每一个时辰,每一刻,乃至每一个须臾,都生活在人间至乐的甜蜜里面。每一天,我除了用一双眼睛寻找着他的身影,注视着他的身影,就是盼望着他的身影。那种一时不见,就失魂落魄的感觉,我从没有体会过,但那时候却是感受得那样的清晰。后来,我们的孩子终于出生,看着六郎那稚嫩的模样,我悄悄地拿他和他的父亲比较一番,觉得这孩子长大以后,定然又是一个他父亲那样能勾走万千少女魂魄的男子。我的感觉,只有骄傲。”
“可是,就在我们两个喜气还没有褪尽的时候,你父亲忽然莫名其妙地病倒了。我当时真是急坏了,居然让韦满去找医师,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