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武则天把三儿子武显从东宫叫了过来。
武显并没有因为被立为太子,对母亲的态度有丝毫的变化,他对母亲的那种敬畏,是任何人一眼都能看见的。
武则天对这一点很满意。作为一个女皇帝,她和一般的女子最大的不同,就是不需要爱怜,只需要敬畏。况且,她的爱,她的怜,现在已经有人给予了,她比起以往任何时候,都不需要这些东西。
“今天找你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武则天看着战战兢兢的儿子,就没有打算多废话,而是径直进入了正题。
“母亲若有事,自己做主便是,孩儿鲁钝得很,浅见不值一哂。若是母亲的事情要孩儿亲自去做,吩咐便是!”武显老实巴交地应道。
武则天点点头,道:“谦虚是好的,不过你以后还是要当一国之君的,还是要学习着去处理一些事情。朕找你来,只是想问一句,现在朕已经答应和突厥人结盟,一应准备事项,大多已经完成了。唯一还欠缺的,便是一个派往突厥和亲的皇孙。你看看,用什么样的人选合适呢?”
武显听得心下一动。就在昨天,韦氏刚刚找上了他,说是武延秀那小子太不懂事了,一再纠缠裹儿,让他想办法把他弄到突厥和亲去。想不到,言犹在耳,武则天居然就找他问起了这个问题,武显感觉着简直就是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在推动着这件事情向前发展。
到底是推荐不推荐武延秀呢?武显颇费踌躇。昨天,在韦氏面前,他是没有答应的。他自己在母亲面前,气都不敢喘,更不要说提出这种事情。可是,现在是母亲亲自问起他——
武显的额头,隐隐有虚汗冒出。到底是表态,还是不表态?如果表态的话,推荐谁?
武显现在有种特殊的恐惧,任何时候,他都害怕母亲在试探自己,他害怕一脚就踩进母亲设好的圈套里面,以至万劫不复。他只想不回答,也就不可能犯错,但这又是不可能的。
或许是看出了武显的踌躇,武则天轻轻一笑,道:“这个问题一时问起你,你不能马上拿定主意,也是常理。那不如这样,你先说说,到底是选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去突厥呢?”
武显左右为难,最后想起韦氏的话,他还是一咬牙,道:“依孩儿看,应该在武氏诸王中选一个——”
一言至此,他忽然顿住。他蓦然想起,他自己现在也姓武,自然也算得上武氏诸王之一了。如果她母亲抓住这个把柄,发作起来的话,这后果……
武显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的苍白。
好在,武则天似乎浑然没有发现儿子的这些异常,只是若有深意地望了武显一眼,道:“为何偏要从武氏诸王中选,而不从你兄弟二人的子嗣中选呢?”
武显一听武则天这个问题虽然也难以回答,却并不是就姓氏问题责难自己,大喜过望,暗暗庆幸躲过一劫,他的脑海顿时活跃了不少。
“母亲,您老人家也知道的,突厥人此次虽然主动求和,实际上意图不轨。若是让孩儿的几个儿子或者四弟的几个儿子落在契丹人的手里,他们必然会扣押下来大做文章,以后说不定后患无穷啊!”武显说道。
这番话,是事先韦氏教她说的,他已经是背得混瓜烂熟,急切之间便拿了出来,口齿竟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武显所说的,也是实情。像突厥、契丹这些北方游牧民族,当初在太宗、高宗的时候,是曾被大唐的军队打怕了的。现在造反,一则是因为生计艰难,二则也是因为中原武周王朝不复往日“天可汗”的威风。
因此,契丹人和突厥人虽然已经反了,嘴上却仍是要将自己标榜成李唐皇朝的忠臣。他们经常打出来的一个旗帜,就是恢复李唐。上次,契丹人派了几个人来抓武显,就是因为这个。
如今,如果是武旦或者武显的儿子落在北方,虽然没有他们的父亲那样的号召力,一样可以被他们立为李唐的皇帝,然后向北方“借兵,南下光复李唐。
到时候,突厥人出兵大周,就名正言顺,武周这边却难免有人为他们的口号所迷惑。此消彼长之下,武周就算强过突厥人很多,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啃下这硬骨头。
武则天听得颔首不已,对自己这个驽钝的儿子刮目相看。想不到这儿子当初是那样的蠢笨,这次回来之后,竟有了这样的见识,真是不容易。
若在以前,她一定会对这个忽然变得聪明的儿子大为警惕。如今她却没有这样的担心,因为她的权力,已经极为稳固,而武显根本没有根基,本人再聪明,也难以扭转如此大的力量对比。况且,武则天现在本身也有些怠政了,正需要一个人来帮忙处理一些朝政。武显作为太子,担当这个角色名正言顺。
“那么,若是按照你所说,在你几位表兄弟的儿子里面挑人,又应该如何去挑呢?”武则天又问道。
武显努力压抑住内心的狂喜,道:“首先,此人的长相,必须要威猛一些。最好有胡子。母亲您也知道的,北人敬重英雄,往往以貌取人,若是长相太过斯文了,恐怕不合他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