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敏之已经站了起来,行了个礼:“在下杨敏之,听闻徐阁老的家人在此,特地上门拜访。”
老太太忙道:“不敢当,不敢当,亡夫早已被贬为庶民,当不起阁老二字。”
杨敏之微微一笑:“老太太过谦了,谁不知道徐阁老最是清正廉明,他的清名气节朝中无人不敬服,在下贸然上门,有什么叨扰之处还请见谅。”
老太太忙说不敢,这才分主次坐下,又叫大太太上茶,杨敏之这才望向了徐润安和徐景焕:“这是两位世兄吧,在下有礼了。”
徐润安和徐景焕自然都称不敢当,杨敏之却笑道:“听闻景焕兄被沈知府点为案首,想来是才高八斗之辈,我等真是十分佩服。”
徐景焕心中一跳,拱手道:“大人言重了。”
难道杨敏之想借这个案首之名拉徐家下水?徐景焕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应对。
杨敏之却不再提这个话,反而询问了老太太一些琐事,问了身体可好,家人可好,然后便提出告辞,老太太也不敢留,亲自送出了门外,徐润安更是送出了大门。
待到人都走了,老太太这才觉出了一身冷汗,一直躲在西间的三姐妹才出来,徐景焕眉头紧锁,心里猜测着杨敏之的来意,难道真的只是为了问候?
徐润安回来,道:“刚才张家派了人过来问,我报了平安把人打发了,祖母,您瞧着杨大人打的什么主意?”
老太太长叹一口气:“这件事情大有深意啊,白阁老突然就被人参倒了,咱们还没得到信儿,锦衣卫就来了,直接就把沈知府给制住了,这一定不是事出突然,而是早有预备,不然锦衣卫不能来的这么快,张家已经被拖下水了,若是白阁老就此下台还好,若是还能起复,不仅朝中要大洗牌,只怕这杭州城也免不了一番血雨腥风。”
厅内一片静默,老太太道:“大媳妇,今天也晚了,你带着几个孩子下去休息,养足精神再说,这个时候家里上下要严加管束,润安派人去苏州给你爹送信,叫他赶紧回来,外头的事情也都要打点好,是福是祸咱们不清楚,早作准备为好,景焕留下来陪陪我。”
老太太这么一发话,大家心里也都有了谱,各自忙各自的去,徐妙筠却是不敢一个人睡,于是三姐妹都挤在了徐沛凝那儿,大太太也忙着吩咐下人,严加管束,不许多说话不许多走动。
徐景焕扶着老太太回了老太太住的院子,老太太屏退了下人,这才从佛龛后面拿出了那封信:“这封信是前两天康王爷送过来的,是他的亲笔,我确认过了。”
徐景焕眼中精光一闪,道:“看来康王爷是动手了,白阁老这件事只怕也是筹谋已久。”
老太太点点头,道:“内阁七位阁老,除了白阁老是端王爷的人之外,常阁老和魏阁老更是和端王爷有姻亲关系,首辅郑阁老虽然明面上中立,可暗地里却是偏向端王爷的,端王爷的人居多,康王爷却仍然办成了这件事,可见形势确实于康王爷有利,闹成这样,白阁老下台是肯定的,咱们家只要一平反,便会有更多的人站向康王爷那一边,当年你祖父和你爹你伯父在朝中可有不少故交,虽说官场上的事一向都是人走茶凉,可他们为官多年,看人倒还有几分准头,杨大人出身允国公府,却不知是谁的人,于咱们家是好是坏也不清楚,咱们也只有走着瞧了。”
徐景焕道:“孙儿倒觉得杨大人此番行为不难理解,康王爷得势,咱们家即将起复,想来杨大人的消息更灵通,那么他上门拜见也可以理解为提前示好。”
徐老太太摇头道:“凡事不可太武断,端王爷称霸已久,怎么会坐以待毙,他安排杨大人来杭州另出奇招保白阁老也有可能,要是真的在沈知府身上查出了另有人指使,谁还会去管白阁老的事。”
徐景焕道:“可沈知府是因为白阁老起来的,沈知府出了事,白阁老不更倒霉?”
老太太却是一笑:“杭州不比京城,天高皇帝远的,一句欺上瞒下便可把事情都推到了沈知府身上,收受贿赂,也可以说成是沈知府自己所为,所有的恶事,也都可以归结于沈知府的自作主张,狐假虎威,这样一来,牵扯的人就多了,水混了才好摸鱼。”
徐景焕沉思片刻,道:“那祖母的意思呢?”
老太太摇头:“静观其变吧,咱们家我有九成的把握不会出事,可张家就难说了,咱们刚搬过来时也多承张家的人情,能把一把便帮一把,明天你便去衙门找杨大人说话,你有秀才的功名,他又来家里拜会过,探探口风,只要能把人救出来,这银子就不要心疼,毕竟银子是死的,人是活的。”
徐景焕应了。
第二日徐景焕一早去了衙门,杨敏之倒是客客气气的招呼了,可一提及要打听的事,杨敏之便打哈哈,最后倒是什么也没问出来,徐景焕失望之余,越发觉得这个杨敏之不是个简单角色。
董子澄原本被董老爷拘在家里,可听说锦衣卫也登了徐家的门,便再也坐不住,赶忙过来听消息,家里只有大太太和三姐妹在,一早徐老太太又去张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