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声,慕东煌一掌拍在桌上,原本温润的目光一沉,这一声猛地让在座众人的心蓦地提起。坐在他身旁的蓝权英却是目光沉稳,连动都没动。
安然的心一沉,难道慕东煌此刻要与蓝权英翻脸不成。
素来以温润如玉而著称的慕东煌,这一掌震翻了端放在桌上的茶杯,刚刚为其奉上的滚烫的茶水混合着茶叶从桌沿蔓延曲折而滴下。如此情景,这每一滴仿佛都敲击着人敏感的神经。慕西城的眸子一缩,嘴角一动,虽然贵为太子,却不得不依赖军功卓著的强硬母家,难道慕东煌还没看透自己根本无法改变的傀儡身份?
敛去眼中的盛怒,慕东煌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自己这一掌虽然发泄了心中的怒意,却将自己陷入被动。在场之人,各怀心事,可是无一不是期望着看到自己与蓝家反目。虽然不满蓝权英的飞扬跋扈,却只能一忍再忍,慕东煌不禁开始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
安然心下一沉,怎能看不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懊悔。在人前,他一直保持着温润沉稳的形象,原本她不懂他的背后的艰难。谁能体会如此地位尊贵的大昭太子夹在慕氏皇族与母亲强悍外戚之间的两难?谁又能理解,他心怀大昭,却不得不隐忍成为蓝氏政权傀儡的痛苦?
素爱白色,安然心中一痛,他是期望自己能成为那出淤泥不染之人吧,这样清高得不愿惹凡尘的他,如何去面对这样黑暗肮脏的政治?罢了,安然昂头,他高高在上,她名已蒙尘,他用千金续下他们前世的缘分,她便用一世名声换他安好!
“噗通”一声安然双膝跪地,不理会慕北漓等人的吃惊,安然跪向的不是慕东煌而是正襟而坐的蓝权英,她一字一句朗声说道,“清倌璎珞犯下重罪,难怪太子殿下如此震怒,”一句话偷换了概念,将慕东煌的震怒归于璎珞身上,“璎珞虽已伏法却难平大昭子民对国宝被毁之愤——”安然的话仿佛落地金针,这些平日里呼风唤雨的名门贵馈却只有静静听着的份儿,不知她究竟如何扭转这一局面。
“是以,民女认为,”安然抬头看向眼中阴晴不定的蓝权英,余光瞥到慕东煌紧蹙的眉头,继续说道,“应让璎珞尸身游街三日,并嘉奖助破此案之人同示天下,以示我大昭赏罚分明,以儆效尤!”
慕西城的眉梢微扬,第一次听到有人邀功还邀得如此理直气壮,慷慨激昂!这个花安然,他当真是小觑了她。顺如羊,猛如虎,倨傲可逼人,落井下石无下限啊。
蓝权英俯视着跪伏在地,看似虔诚恭敬的花安然。她的话听起来不过是一个急于邀功的市侩之人,但通过此前的种种试探,蓝权英知道她不会这么笨。嘴角微微一动,这个女子若非清倌,当真可以成为慕东煌的贤内助,只可惜——他的目光变得深远,“好——立刻传报内廷,请皇榜,清倌璎珞罪不可赦,曝尸以儆效尤,花安然协助破案有功,请尊号——”蓝权英微微一顿,罢了,花安然,这一局,你赌赢了,“安御倌人!”
可以看出蓝权英一时的忧郁,不等他反悔,安然倒身便拜,“谢——蓝大将军,太子殿下。”她这一头磕向的是蓝权英,但是话语中却认为慕东煌默许,这样便也借机缓和了两人之前的冲突。
慕北漓似很难理解,为何安然竟然突然如此急于争名,自贬身份。刚想站起来,却被左文勋一把按住其手臂,缓缓摇了摇头,看向安然的眼光中带有一丝怜惜与感叹。
“安然,何必……”左文勋看着安然一个头磕下,见她故作欣喜地称谢,眼光从安然背影转到目露震惊的慕东煌。
“蓝将军说的是!”慕东煌眼光似要将跪在地上的安然穿透,声音冷冷地说道。“便照蓝将军的意思办了。”一拂袖子,起身而去。
蓝权英盯着这个外甥的背影,眼中的幽怨一闪即逝,目光如炬地扫了众人一眼,别有深意地说道,“二皇子殿下却是不知去哪了——既是大家都无异议,那我也需带琴回宫复命了。”
众人只得起身施礼,蓝权英却似故意不理跪在地上的安然,也扬长而去。
安然缓缓直起身子,一句话,她便脱离了贱籍,她便是堂堂正正的大昭艺倌,她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这便是权势的威力。赐予了与当年安清妍相似的名号“安”,命运,她想起绫罗反握着自己的手杀死璎珞的瞬间说的话。
不知是因为跪得太久,还是这一切事太过心力交瘁,安然急于站起,却身子一晃。绫罗欲去扶她,安然蓦地抽手。绫罗的手滞在半空中,看着安然背着众人深吸了一口气,努力隐去眼中的情绪,换上了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缓缓转身。命运,绫罗看着安然转过身一步步走向慕北漓等人,她想起纳兰夫人对她说过的话。
“恭喜安御倌人了,蓝将军一句话,安然姑娘可是一跃成为了七品艺倌了。”慕西城看了安然一眼,整理一下玄色长衫的前襟与长袖,“即是如此,各位,百花宴后续事宜还得需要本王过问,失陪了——”
大昭不同于其他朝代,由于曲皇后精于舞蹈,善音律,高祖因着对曲皇后的宠爱,特准其设立了艺礼司,更是搜罗大昭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