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有年现在的家,没有他卖给水石乔的宅子大。但因为地处寸土寸金的权贵聚居区,周围的环境颇幽静,放眼过去,都是高大的院墙。如今才开春,冻土未苏,连伸出墙头的花树都没有,却另一有番尊贵之气。
宁安侯府离此地不远,准南侯府更是与其只相隔一条小街。尤氏到了自己的地盘,脸上始终挂着舒畅自信的笑意。她本就是个能说会道的,这下更是言笑不止。有她一个人,居然从拜会初,直到午饭后,从头到尾没有冷场过。
其实,若郭有年若与尤氏真心相对,琉璃觉得他真的娶了个能帮夫的好老婆。因为在官场上,有时候夫人外交很重要的。
琉璃在陌生人面前不爱说话,好在水石乔很会应付场面,也健谈得很。不过琉璃并不像她表现的那样木讷安静,而是不着痕迹的注意着郭有年。
这男人今天似特意打扮过了,苍灰色圆领窄袖袍,黑色直筒快靴,头上戴着同样的苍灰色幞头。因为是武将出身,身材保持得很好,这身打扮衬得他利落英武中带着些文雅柔和,浑身是儒将的气息。重要的是,在很吸引少女发的成熟男人气质中,还透着股年轻的感觉。
琉璃不禁好笑:这样就能配得起才十七岁的青柠了吗?但从早上到午后,见这男人受着心痒痒却不动不得的煎熬,还真有些恶意的快乐。
再看青柠,依旧是一身火红。爽利的发式和简单的配饰。她目不斜视,面无表情,腰杆挺得笔直,并不像其他丫头那样低头垂目,看起来有些冷冰冰的骄傲感,伴随着微微的目中无人。
姐姐的性格有强烈的双重性,在家里,或者对待弱小的动物及孤苦的老人时,她就像一团烧在炉里的火。温暖却不灼人,很有母性。而在军中时、在兵将们的面前就是青柠表现出的这样,野火般无可征服的姿态。只有她摧毁你,而你绝对不能靠近她,锋锐如最快的刀。
可惜,姐姐不明白一个道理:情场如战场。若非如此。她不会满盘皆输,一败涂地。
虽然青柠学姐姐只是学了皮毛,但若想引起郭有年的注意,拔动他的心弦却足够了。
琉璃注意到,郭有年一直在偷瞄青柠,虽然他做得极隐蔽。尤氏都没有发觉。可是他的手放在膝盖上,曲了又直。直了又曲,显然心思不住的活动。吃饭的时候,有郭家的丫头在旁边帮忙布菜,用不到青柠和青黛出手,他想借机亲近而不得,饭后喝茶时就有些忍不住了。
“水老弟就很疼爱令妹啊。”正当尤氏提起在淮南侯府,兄妹姐妹间都非常友好时。一直微笑倾听(其实是走神),交谈不怎么热烈的郭有年接口道。“到底京里没有长辈亲朋,还配了会武的丫头贴身保护妹妹,生怕有危险。其实东京都的治安一向很好,出门多带几个强壮的婆子另加几个家丁就行了。”
尤氏有点不高兴,怪郭有年看了琉璃的丫鬟。在东京都,有地位的男人是不会留意别人家的使女的。不过这总比丈夫跟锯了嘴儿的葫芦强,好歹别让她一个女人撑场面。再者,他们是和水家兄妹关系亲近,屋里来来回回就这么些人,无意中瞧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而,她就向青柠招了招手,笑眯眯地道,“水帮主可得和我说说,果真如此吗?若是真的,你从哪找来这么好的丫头啊,以后给我也找几个呗。这样出来进去的,心里头多安生。虽是天子脚下,到底也不是完全安全。年前,不是还闹了飞贼?府里也有府卫和保镖,只是我们是女子,带在身边也不太方便。”
青柠看了看琉璃,见琉璃点头,就走到尤氏身边去。因为尤氏是和郭有年并排坐在两把挨着的扶手椅上,青柠几乎就站在郭有年眼前,琉璃发现郭有年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看来,这混蛋对姐姐的执念非常深啊。深到,得不到就要毁去。深到,成了他永远也无法醒来的梦魇。此生若不得,就算死了都不得安宁。
可这是爱吗?这是占有,是自私!
“哪里会什么武?”水石乔就道,“琉璃身边的贴身丫鬟,都是遇上灾荒年时,被我母亲捡来的孤儿。她们从小在漕帮长大,风里来雨里去的,不过养得身子比旁人壮健,力气比别人大,腿脚比旁人利索罢了。其实,粗鲁得很,比不得京中贵女的身边人。”顿了顿又说,“只是皇上突然赐婚琉璃与晋王殿下,她将来出嫁,身边没人使唤不成,再买新的怕不贴心,买着小的重新调教又来不及了。偏琉璃自小与几个丫头感情好,别人也不肯收用,只能将就着送到东京都来,只盼将来进了晋王府的大门,别给水家丢脸就是了。”
意思很明显:我妹妹离不得这几个丫头,将来会陪嫁进晋王府的。
郭有年怔了怔,被水石乔的“无心之语”打击到了。人家已经明言 ,以后他再怎么想办法,也不好开口讨要。
而琉璃的目的就是如此,不把郭有年的路都堵死,怎么逼得他狗急跳墙?再说,她会在适当时候,找适当的人,送上适当的梯子的。雪中送炭,谁抵御得了?
“我倒觉得,你家丫头好。”尤氏拍拍青柠的手,笑得极为可亲,“规矩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