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耐不住性子!哀家还站在这里,你就敢当面数落哀家的不是?圣人说,三十而立,这句话用到你身上真够贴切的。如果哀家没记错的话,你再过两年零六个月二十一天就是你而立之年的生辰。”钱太后一字一顿道。
“母后记得可真清楚,若不是母后提醒,儿臣还真忘了自个儿的生辰。”卫琛不紧不慢地说道。
“既是手下败将,哀家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钱太后目光穿过卫琛的身子,眼底空洞一片,凝结在唇边的笑意早已冰冷。
卫琛目不转睛地望着钱太后,忽然仰天大笑,放纵的笑声里散漫着无边的蔑视。他冷冷道:“母后未必太异想天开了,您做的坏事罄竹难书,难道您天真的以为儿臣会让您在宫中颐养天年,还是干脆一刀结果了母后?”
“那你想怎样?”钱太后厉声道。
卫琛笑了笑,从袖中取出黄绫诏书,手一扬,墨迹斑斑的诏书赫然展开,淡淡的墨香飘散在暗潮汹涌的大殿,“儿臣请母后亲自加盖玉玺,诏书上罗列着母后十大罪状,还请母后自白于天下。”
“都走到这一步了,何必要哀家如此难堪,亲自向天下人谢罪,你是要哀家不得好死对不对?”钱太后争锋相对,毫不妥协。
“钱氏谋逆,罪证确凿,铁证如山,母后所做的事难不成要儿臣逐条逐条念出来?”卫琛咬牙道。
“卫琛,哀家轻敌了。”钱太后微微颤抖,“你想要哀家生不如死,哀家随你愿,但你若想要哀家往钱氏一门泼脏水,哀家宁死不从。哀家做的错事,哀家一人承担,不必牵连他人。”
“钱氏一门,通敌卖国,人人得而诛之。”
卫琛朝身侧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连忙从袖中掏出一封家书,拾阶而上,低垂着首,似不愿多看一眼钱太后,双手奉上那封家书,钱太后冷笑一声,接过那封薄薄的家书,看也不看,撕成碎片,手一抬起。满天的纸片似雪花纷纷扬扬落下。
钱太后反手给那人一巴掌。响亮的巴掌声似打在人心上。她倚着御座,龇牙裂目,浑身颤抖,哪怕走到末路。她依然不肯拉整个钱氏当垫背,背黑锅,她心肠虽然狠毒,但钱氏一门终究是她的娘家,养育之恩不能忘,也不敢忘。
“母后真想保全钱家,当初又何必赌上钱氏一族的性命,让钱氏一门做母后垂怜听政的踏脚石呢!”
卫琛借此发难,势必要斩草除根。钱太后事败,由不得她拒绝。
钱太后笑了,面如死灰的脸上透出异样的红晕,她忽然倦怠开口,“真是卫氏的好皇儿。你们,当真是容不下钱氏,苍天既然让钱氏掌权,为何还要给卫氏死灰复燃的机会。”钱太后跌坐御座上,手无力地垂下,似体力不支,嘴角噙着一丝惨淡的笑意,惨无血色的薄唇紧抿着,再也不愿说话。
卫琛终于不耐,蓦然踏前,一步步登上玉阶,迈上最后一级玉阶时,他忽觉走过了漫长一季,半年来的恩恩怨怨,多少次决断,要么是失去,要么是得到,得失之间,他们早已没了退路。不管是踏在风尖浪口,还是退入万丈深渊,他必须坚持下来,为了他自己,为了整个卫氏,为了百年基业,他都没得选择,只能放手一搏。
“还望母后明断!”卫琛望着她,这才发现钱太后是真的老了,昔日的咄咄逼人,锋芒毕露皆化为死一般的沉寂,心如死灰的她,唇角噙着一丝讥讽的冷笑,她的笑容,无声的刺破卫琛心中的谋算。
卫琛沉默,任由她的目光,在他身上烙下一个个红印。
“此事乃钱氏一门所为,与母后并未关系,母后只是受钱氏胁迫的皇太后而已。”卫琛声如碎冰,一片片的碎冰飞入钱太后的眸底,激起无边怒意,卫琛一震,双手握拳,与钱太后四目相对。
“哈哈哈……皇儿,方才母后还想夸你聪明了一回,没想到大半年不见,皇儿你仍然喜欢自作聪明,自欺欺人。钱氏!难道哀家不是钱氏出身!哀家虽然嫁给了先帝,但哀家的姓氏始终冠以‘钱’字。”钱太后字字铿锵,声色俱厉,浑然天成的凤仪之态使人望而生畏。
钱太后豁然起身,缓缓走向卫琛,每走一步似在卫琛心口剜了一刀。
卫琛的目光直勾勾地望着怒容满面的钱太后。
“我的命真的一文不值?非要整个钱氏一门下水你才满意?”钱太后语声惨淡,到了此刻,她再矜贵,也只是卫琛的手下败将,要想跟卫琛谈条件,她找不到满足卫琛胃口的东西,仅存的尊严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浮木,她不能舍弃。心中有了最坏的打算,她仍不甘心,事败,便是整个钱氏家族的灭顶之灾。她嫁入卫皇宫三十余年,即使不能光耀门楣,但也不能让钱氏一族葬送在她手上。倾轧宫中多年,曾风光无限,千般得意,到头来惨淡收场,灭族之灾就在眼前,她怅惘一笑,眼底死寂,满心踌躇,只觉悲凉。
卫琛微微一笑,声如寒冰,“太后娘娘是想要儿臣亲自动手!”
声音已是不耐,卫琛按捺不住心中的仇怨,目光越过钱太后的肩头,落在御座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