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木门,清幽环境,目力所及之处,正是辘轳金井,满砌落花红冷,似也知主人心事。
晋王妃轻叹一声,韶华女子,茶坊酒肆,翻唱新歌,弹奏琵琶,身处繁华,却甘于清贫。
坐在木椅上的茶博士望住两位不速之客,知是自己行踪泄露,事到如今也无可奈何,茶博士歉疚地看了一眼颖儿姑娘,转首对晋王妃说道:“夫人真是不请自来。”
晋王妃粲然一笑,道:“茶博士,人生何处不相逢,更何况我们是有心之人。”
茶博士饮下最后一口茶道:“夫人的的确确是有心人。”茶博士认真打量晋王妃,悠然地说,“看夫人不像坏人,莫不是颖儿姑娘的朋友?”
一直很安静地颖儿这才开口:“我从来都没有朋友。”
茶博士道:“夫人,颖儿姑娘说不认识两位。两位请回。”茶博士做了一个请得动作。
向来呼风唤雨地世子妃哪能受这口冷气,她使性子道:“阁下要赶我们走,我偏偏不走。”
说完,世子妃便径直坐到木椅中,自斟自饮起来,毫不客气地饮茶,完全当自己在世子府中一般。
晋王妃轻轻一笑,转而望住素未谋面的颖儿姑娘。颖儿姑娘天生丽质,气质出尘,说不出的干净、澄明,当晋王妃望住颖儿的双眸时,大吃一惊,风靡皇城的琵琶女竟是个瞎子,黯淡无光的眸子,如死水,毫无生气。
面对这样的颖儿姑娘,晋王妃气馁了,她颓然道:“姑娘可是家喻户晓的琵琶女颖儿?”
颖儿轻轻道:“正是小女子。”
晋王妃只得说:“敢问姑娘可还记得这把扇子。”她不知不觉地递出扇子,却忘了颖儿是个瞎子,世子妃一个劲地朝她使眼色,她会意,尴尬地收回手,不经意地睹到厅堂中的题字屏风,屏风上的画作和扇子上的题画一模一样,晋王妃惊呆了。
她指向屏风,转首对端坐木椅的颖儿叫道:“颖儿姑娘,你的屏风从何而来?”
颖儿抬首,正好对着屏风,淡淡道:“是一位卖画的书生赠送的,他说他付不起银子听我唱小曲,只好在破旧屏风上作画题字,权作银子。”
晋王妃摇摇晃晃地连退几步,细腰撞到了桌角也不觉疼痛,她失神地说:“他没死,他真的没死。”
晋王妃苦笑一声,洛君城若真的死了,这杏子林间的欢愉,岂会如此活灵活现地重现江湖。能将画画地如此传神的,当今天下又有几人。
她被屏风上的字画所吸引,不自觉的走上前去,触摸屏风上的笔迹,仿佛还似当日,笑看他俯首作画,那样温暖的时光,却在弹指间匆匆而过,如今想来,她日夜怀念的不止是青春年少时的快乐,还有他俯首作画时的温馨。笔下的她栩栩如生,跃然纸上,而今,屏风上的她却侧着首,让人看不清她的脸,但依稀可辨这是一位清秀女子。
屏风之上的笔迹是再熟悉不过的,一字字看下去,恍若当年,他握着她的手,含笑教她练习写字。
她肆意地在过往中徘徊,流连忘返,只图片刻安宁。
忽然,她凄惶一笑,眼底隐隐有泪水溢出,她背过身子,长袖一拂,眼泪和屏风上的灰尘一并被擦掉,踪迹全无。
世子妃忧郁地看着心情起伏不定地晋王妃,长叹一声:“思思,你还好么?假如南宫真在外拈花惹草,你就让他睡冰天雪地。”
晋王妃苦涩一笑,终是没有将心中之人说出口:“嫣儿,我不是为了爷的事伤心。”
世子妃追问:“那你为何黯然伤神,一副小女人愁态。”
晋王妃望住可人的世子妃,心中思绪万千,似那杯热茶冒出的一丝丝烟气,百感交集。她与世子妃相识,毕竟是在桃花寨沦陷后,晋王妃只字未提她的过去,世子妃见她不说,也不问,只道自己多交了一个知己,心中有秘密,又有何惧?即使是农夫之女,溪边浣纱女,她依然是自己的知交。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人家的过往又何必斤斤计较。思及此,晋王妃觉得心有愧疚,世子妃对自己坦诚相待,但自己对她却是守口如瓶,有所保留。她暗想,当将来有了合适的时机,她一定会对世子妃开诚布公,推心置腹,一五一十地交待自己的过去。只是现在不能,若有人知道艳惊皇城晋王妃竟是当年江洋大盗之女,皇城恐怕又要掀起腥风血雨,谣言四起。她闭眼,不想再看到兵荒马乱的那一刻,那噬血的红色每到满月便会钻入心底,深深地啮咬着她的心。
她常从噩梦中惊醒,醒来浑身汗湿,坐立不安。
三年,她整整花了三年的时间,从惊惶中站起来,夜晚不再有明珠陪伴,漆黑的夜里她不再害怕天亮,一早起来,打开亮窗,笑脸迎接第一缕晨光。
晋王妃温和笑道:“嫣儿,你看这天是否要变了?”
世子妃顺着晋王妃的目光,望向遥远地天际,天色渐已转明,冬尽春将至,一切都枯木逢春,欣欣向荣。
世子妃叹息一声:“不知院中之花何时盛开。”
晋王妃望着石子路旁的野花野草,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