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较S城晴朗,却也在山猫走的第三天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敲在窗户上,外面是阴沉的天和一望无际的地,尽头处连着绵延的青山,十分静谧。杨振早起,下楼逗了会儿猫,还不见苏颜起来,就抱着猫上楼,用猫胡子蹭她的眼皮子,她转醒还睁不开眼睛。“听说今天赶集,你去不去?”她皱着眉,翻身缩进被子里,连头也蒙住,杨振挑挑眉,拎着猫背又下楼去。他倒是愿意去逛一逛,集市这种东西算得上是他走入黑社会的启蒙之地,在他还是个儿童时,跑茶馆里替老板提茶壶,当年的乡村地痞流氓没少欺负他。
也就是随意走走,看到卖面人儿的小摊铺,就想起苏颜,她是南方人,没见过这东西,他便挑了两只年画娃娃,卖东西的小姑娘没见过他这类人,将一件大衣穿得平平展展,指甲短平手指修长,钱夹整齐皮鞋考究,举手投足间毫不浮夸却透着骨子里的贵气,给她钱的时候还微微一笑,说不用找零。村民朴实,虽穷却不贪便宜,一听这话连忙多拽了几个面人给他:“先生有钱,那也是辛苦赚来的,我不能白拿您的钱。”
他也没拒绝,拎着几根面人继续往前走,路过卖菇的大爷跟前,又想起苏颜昨晚念叨着想喝汤,毕竟是汤汤水水养出来的小姑娘,这段时间东奔西走,估计馋坏她了,以前在G市,苏雄夫妻二人还在世时,每天晚上都少不了这东西。这些年她也磨练出来,做得一手好饭菜,还闲他在厨房里碍事儿了,他在竹筐前蹲下,挑拣着里面的菇,大爷瞅了瞅他,问:“不是本地人吧?”
他笑,头也不抬:“你怎么知道?”
“我们这儿,哪有你这种人,一看就不是干活的料儿!”老头指了指街头的几个男人,“看见没,那几个在这转一早上啦,拿着个本儿逢人就问东问西,依我看这小地方该出大事了,我瞅你是不是也和那几个便衣警察是一伙儿的呀?”
杨振的手里捏着半截残破的香菇,香菇腿上还沾着鲜泥巴,他大概楞了一秒钟,将放在地上的雨伞重新抗到肩上,接着挑选框子里的菜,边说:“我回来走亲戚,顺便给老祖先上个坟,就这些吧,你给算算,要多少钱。”
之后他便拎着半袋子香菇往回赶,走的却不是大路,从分叉口的小路上走了几分钟,又跳进荒芜的空地里,从这个看不出来什么方向的方向往回走。他步伐匆匆,神情严肃,却也不慌不忙,半路上接到山猫的电话,那个壮汉在手机的另一端暴跳如雷:“哥我刚被他们放出来,猴四那王八蛋不知用什么办法找到你的下落,现在有大批警察正往那边赶,那地方不能呆了,哥你赶紧走、赶紧走!”
他更加匆忙,从地里跳到小道上,惊了树上的鸟、林间的风,大衣角被飘飞的雨水打湿,细密的雨声潜伏在周围。一路走到家门口,砰地打开大门,扔了伞,丢了刚买的面人和香菇,吓得阿黄一蹦三尺高,他三步并两步地往二楼奔去,扯开被子把被惊醒的女人抱起来,给她穿衣服:“这儿不能呆了,我们必须马上走!”
苏颜瞬间彻底清醒,不知道为什么要走,看他神情严肃十分认真的样子,又不敢多问,连忙马不停蹄地穿衣服,系上扣子后便被他拉着往楼下奔,小院后面停着他们来时的越野,跳上车便发动,在苏颜关门的刹那,车便急速地往前驶去,方向却是一路向北。这会子雨越来越大,浇灌在车顶,还伴随着电闪雷鸣,苏颜看了眼穿在脚的拖鞋,越发意识到事情严重,直到颠簸不堪的汽车行驶上平稳的大路,她才问他出了什么事。
车子开得飞快,他盯着前方:“廖锋死了,S城全城逮捕我。”他转头看她一眼,笑道,“你怕不怕?”她惊讶道:“你说真的?没开玩笑?好端端的你杀廖锋做什么?现在怎么办,他们追上来了吗,你没和孙明月在一起,孙亮也不会帮你了?他也会追杀你吗……你的弟兄们呢,你对他们那么好,他们拼死也该堵那些警察啊,怎么会叫人追来……”
他觉得此刻的她特别可爱:“没人帮得了我,现在我身边,只剩你了。”
她怎么看他也不像着急的样子,可这行动却是逃命的架势,想了想,拧着眉毛:“你又骗我……是不是?”他彻底笑出声:“宝贝儿,这回可真没骗你!”
唰唰地雨声响彻头顶,若有似无的警笛声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苏颜以为是错觉,却从后视镜看到了灯光不断跳跃的警灯,那警笛声顷刻间变得真切,似乎离他们越来越近了。她的大脑有片刻的空白,他说的是真的,真的有警察追捕,活了这么多年,她见过无数次杨振和警察对峙,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是逃命的方式。
他也听见了,收起笑容,将车开得快要飞起来,叫她抓好了,她便紧紧抓住车内扶手,再往前面,是弯曲的山路,大雨天路滑,他毫不犹豫地冲上去,行驶了几分钟,却彻底甩掉了那帮人,于是冷笑道:“就这胆子,还想抓人?”那些人惜命,他倒也不是不珍惜自己的命,只是很多时候对他而言,惟有不要命,才能活命。
车速渐渐放下去,他在车里给她讲故事,苏颜的心彻底乱成一团麻,哪有心情听他讲,只怕翻过这山,就被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