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楼离开了童记酒铺,胡乱走到街上闹市,只要看见一条河,哪怕是臭水沟,他就会奔过去看,看到桥第一件事就是探头往桥洞下打量,他发现许多的桥洞下都住着一个或者几个乞丐,每个桥洞地面上都铺着稻草,看似相识,实不是。就这样一个上午转悠下来,安小楼竟是一无所获,算算日子,现在已经进入三月了,虽是阳春三月,这苏州城里还是颇有些阴冷的,七儿也不知在哪挨饿受冻,还是已经……他摇摇头,不敢想象。
苏州繁华程度,让人讶异,安小楼来到这里这么多日子,还从未有如此闲适的逛街的时候,找了一上午的桥洞找累了,他决定好好放松一下,下午在打起精神好好的寻找。
一路走下来,安小楼才知道原来古时候的路名街名巷名,俱是刻在了一块小小的长方木牌上,那木牌再镶嵌到巷口路口或者街口的墙壁上,如此也就算是一块引路牌了,安小楼起初不知道,还迷路过,后来仔细观察,终于发现了门道,这苏州城四四方方,苏州河环城而过,委实是不该迷失了方向的,等他记下每条街道的名字,接下来的一个下午居然没再迷路,并且还顺利的找到了回童家的路。
找了一上午,逛了一会街,又走了一下午,中午也没回去吃饭,兜里也没有钱,半下午的时候他已是腹中空空了,路上不时能碰到一两个乞丐,每每与乞丐擦肩而过,他都心惊肉跳一番,生怕再遇到龅牙之流,不过他这番担忧实在是多余的,此时此刻他身穿的虽是童老爹的旧衣,却好歹也是一件衣裳,又洗得干干净净,精神焕发,与之前一番乞丐打扮天差地别,那些人哪会认得到他呢,如此胆战心惊的行走一番,走到一条街上时,被两个皂隶拦住了。
只见这两位皂隶上身红袍下身青裤身后黑披风,脚蹬黑靴,腰间挎着一柄官刀,手持一张告示,挨个的打量路人,专寻那年轻后生,正与安小楼走个迎面,虽说没做亏心事,但是安小楼还是怕惹上麻烦,他在与那两个皂隶擦肩而过之前,努力的往路边闪,我闪,我再闪,终于是躲过了他们的盘查,就算自己不是坏人,也保不齐有坏人跟自己长得像啊,再说了,这年代,又没有照片,画像多会失真的,安小楼这样给自己找借口。
就在他们身形交错,安小楼暗自得意躲过盘查时,身后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站住!
不是叫我,在叫别人呢。安小楼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加快了脚步。
哎,说你呢,前面那个穿灰衣服短头发的出家人!洪亮声音再次传来。
这下所有路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安小楼身上,因为整条街上,几乎只有他一个人是短头发,除了那边包子铺里正化斋的真和尚外。安小楼尴尬的停下脚步,缓缓回过神来,身后正是那两名皂隶,他们三两步拨开人群赶到他身边。
跑什么跑。其中一个瘦猴样的人不满的说道,叫了你那么多声,越叫越跑,是不是欠了别人的钱没还?
哪里的话……实在是家中有急事,一时情急没有听到……安小楼尴尬的笑笑。
站好了,我看看。另一个高壮的皂隶说道,一边对比着告示上的画像,一边与那瘦猴儿嘀嘀咕咕用方言讨论着什么,安小楼也是听不太懂。
你,住哪儿?良久,他们似乎是有了共识,那瘦猴儿用官话问道。
我……安小楼沉思一下,要不要告诉他们自己的住址呢,万一是把自己认成江洋大盗可怎么办,自己是无辜被冤枉也就罢了,还要连累童家父女,就在他沉思时,另外一个皂隶发话了:住哪,问你呢,耽误了大老爷办案可要拿你是问!
他不催促还好,这么一说,安小楼已是打定主意不要告诉他们:我不过是路过的,就住在前头的一个客栈里。
哪个客栈?瘦猴追问道。
那个……安小楼心头叫苦,自己逛街的时候欣赏了钱庄欣赏了茶馆欣赏了青楼,就是没留意过客栈,这一下让他上哪去编个客栈名字来呢,而且就算编出来了,人家一查就查出是假的,一时间安小楼呆立当场,额头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见此情景,两个皂隶相互对视一样,眼神交换一下,暗暗点点头,那意思就是他没错了。
是不是不记得住哪家客栈了啊?瘦猴阴阳怪气的说道,要不要跟我们回衙门去凑合凑合?
不,那不劳驾您二位了,我自会想起来的,正想呢……安小楼想啊想,忽然想起来以前看电视的时候,有家很著名的客栈叫龙门客栈,死就死了,死活就是它了,于是脱口而出,我想起来了二位,我住龙门客栈!
这两位皂隶听了这话,又是一番相互对视,然后上下打量着安小楼,看了片刻,一挥手道:你走吧。
谢过二位!安小楼急急告别,转身后才发现自己身后的衣裳早已被汗水溻湿了,我又没做亏心事,干嘛要怕他们呢,奇怪了……他一边往回走着,一边暗暗责问自己,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两个皂隶正远远的跟随着他。
高大哥,这厮有些奇怪,他说的未必是真话,我们且盯住了他,弄清楚他的落脚点再去跟老爷交差!瘦猴小声对那高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