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俊坐了一会儿,拿了一本书在手中却怎么也看不下去;他干脆放下了书,穿上灰鼠里毛皮的鹤氅,又唤上两个婆子担上东西跟着,他负手出了院子,直奔赵子平两个人的院子而去:今儿可真是赏雪的好日子,一个人赏难免有些孤寂;上次赵子平兄弟二人请了他吃酒,今儿借这个机会,他回请了正好,也能图个热闹。
赵子平兄弟没有想到赵子俊这种天气能来,不过还是迎了出来,把赵子俊接了进去,不一会儿兄弟三人便摆上了酒菜,吃喝说笑着赏起了雪来,不时议一议明天的春闱:三个人倒底有几分心思在春闱上,真得只有天知道了。
魏太姨娘让香草热了一些果酒,让人在自家的小厨房里弄了几样小菜,又叫了几个娘子过来,主仆几人坐着吃酒看雪景儿,说说笑笑的倒也自在。
正说笑着,门帘挑开一阵冷风自外屋吹了进来;春草探头看去,一个小丫头闪身进来,正在门口处搓手、跺脚儿呢。
春草正占着手,一个娘子便起身迎了出去,笑骂小丫头道:“死蹄子,想冻死娘们是不是?大冷的天儿不在屋里窝着,你乱窜什么呢。”
小丫头也不惧那娘子,笑着福了一福:“这样的天气没有事儿,我真想窝在屋里好好耍呢,哪能来找大娘的骂?”
娘子啐了小丫头一口:“你们这帮小蹄子一惯会哄人。有什么事儿快回吧,你是等我问你呢,还是等我赏你呢。”这里正说着话,香草也自里间走了出来:“什么事儿?”
小丫头一笑上前把一个纸胜儿塞到了香草的手里:“今儿婢子刚刚取来的。”
香草看也没有方胜,只是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些许的笑意说道:“倒是辛苦你了。”
小丫头摇头:“大娘交待的事情。我当然要上心才成。”
香草闻言看了看小丫头:从头到脚都湿了;她轻轻一叹:“你倒真是个省心懂事的,不枉我们娘们平日里疼你;这雪可真是太大了,瞧你这一身,你这鞋子也是湿透了吧?出去你怎么也不知道穿双木屐,穿身蓑衣呢?”
小丫头搓了搓手笑道:“我不耐烦穿那劳什子,穿上了跑不快的,万一不小心还可能滑动了;而蓑衣穿身上实在太难看了。下雨是没有办法的事儿。下雪倒真得不必了穿它了;大娘如果没有事儿,我就回去烤烤了。”
一旁的娘子点了小丫头一指头:“你个鬼机灵,说这么多做什么?就一句话,你就是喜欢在雪地里疯跑着玩儿是不是?你可仔细着,万一着了凉就又要喊头疼了。不要急着走,你等着,这种天气你也跑了出去。怎么也不能白了你不是。”
小丫头嘻嘻直笑:“大娘是知道我的,雪地儿好玩着呢。不敢再要大娘们的赏,如果没有事儿,让我回屋子里烤烤就好,就是大娘疼我了。”
香草一笑:“你先去换身衣服吧。我一会儿着人给你送双鞋子过去,姨奶奶那里我回一声儿就行了——你就在屋里谢谢奶奶就成了,不用再来这里谢恩又弄一身湿。”
小丫头迟疑了一下:“我们奶奶自己就够苦的了,比我们这些奴婢穿得、用得也强不了多少,我看还是——”
那娘子拍了小丫头的脑袋一下:“滚你的吧!奶奶一向是心善的人,我们也不会看着你挨冻;一会儿我会把我姑娘去年做得一件棉衣一并送过去。你出去疯时记得穿上,也省得着了凉。”
小丫头答应着留下一串脆生生的笑声儿跑走了。
魏太姨娘看到香草和那娘子回来,淡淡一笑:“你们做得很好。记住,不要寒了底下人的心。”魏太姨娘院子里的奴仆们哪个不是赵家的人,可是现在她们眼中只有一个主子魏太姨娘;要做这样并不困难,只要对奴仆们有一点应时的或是应急的小恩小惠,就足以让这些老实本份的奴仆们感激涕零了。
那娘子笑着接了两句魏太姨娘的话儿;香草自来是话少的。她只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儿,便把手中的方胜儿递给了魏太姨娘。
魏太姨娘把方胜打开看过以后,就把那二指宽的纸扔到了火盆里,看着它变成了灰烬。几个娘子或坐或立,却没有一个说话的:魏太姨娘想事情时需要绝对的安静。
一个娘子等纸条变做了灰烬后,伸手取了一旁的一柄小扇儿轻轻一扇,那灰烬就同银炭的灰混到了一起,再也看不出来这里面混入了一张纸的灰烬:倒也算得上是干干净净。
魏太姨娘看着火盆儿呆呆的出了好久的神,忽然开问口道:“今儿是几了?”
香草最知道魏太姨娘的心意,她张口答道:“今儿十八了,还有十几日就要过年节;府中早两日已经开始备年节的东西了,奴婢正想着过两日也弄得应景儿的点心与饭菜呢。”
香草不是多话的人,她多说了两句,倒引得其它娘子多看了她两眼。
魏太姨娘轻轻的吁了一口气儿:“要年节了啊,日子过得还真快。你们说,老太爷和老太太生大姑娘的气,现眼下是不是也应该差不多了?再怎么说,一个大姑娘家也不能扔到山上过年节不是。嗯,这天儿冷的很啊,万一大姑娘着了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