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东岸和西岸都听到这笑声。
7月底,杜聿明身前身后的官兵,66续续挣扎出野人山,来到印度边境的列多。他们在这里收拢队伍,整理建制,清点兵员。
在用帐篷和降落伞临时搭起的收容所里,劫后余生的人们汇集到一起,没有一个衣冠齐整的人,没有一个健康的人,没有一个像人样的人
这就是野人山的遗物吗?
衣衫被荆棘撕成了布条,走起路来,随风飘荡,像一面面拖泥带水的布帘子。有的人干脆没有衣服,扯块降落伞,往身上一裹,弄得花花绿绿,不伦不类。个个都是狮子头,又湿又脏又臭的头乱蓬蓬,鸡窝似的,胡子也有几寸长,泛着绿色的指甲老长老长的,真像魔鬼的爪子。每人都养了一身虱子,衣服、头、胡子都是虱子窝。人人缺血,脸色苍白,皮肤松弛,眼窝水泡泡的。浑身上下,是一片片红包、黑包、紫包。那是蚊子、蚂蝗留下的伤口,有的在化脓,有的已结痂,通体斑斑驳驳,疙疙瘩瘩,竟像是纹了身的野人。这是野人山给戳下的印记,是丛林给穿上的号衣。
多半人都拄着拐棍,还有不少人不能站立。他们之中,有的被人搀着走过野人山,有的是抬出来的,也有的是用膝盖跪着走出来的,还有的是爬出来的。在列多收容站,没有不得病的人,也没有不带伤的人。但是,没有一个是战伤,战伤的官兵早已被野人山埋葬了。活着出来的,都是最健壮的人。
武器几乎全扔光了。重武器进山之前就销毁,轻武器也所剩无几,即使有,许多也不能使用。泥水里泡了两个月,枪支铁的部位锈了,木头的部位朽了,子弹和手榴弹也潮了,臭了,打不响了。
野人山改造了人。苍白、浮肿的皮肤,经不住烈日的曝晒,出山后,马上晒起燎泡,中暑的人特别多。胃肠似乎只能承受野果、草根,如今吃上大米、鱼肉、油脂,反倒拉肚子、闹病。长时间钻草窝、睡芭蕉棚,对床铺、蚊帐、被褥也有了排斥性。许多人躺在备有蚊帐、铺盖的竹床上,浑身别扭,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最为伤心的莫过于听到自己同伴死难的消息。在列多的收容站,死里逃生的人们到处打听自己的长官,自己的部下,自己的同乡或者好友。不管找到找不到,都哭。找到了,相互抱头大哭,那是惊喜的哭;找不到,则独自嚎啕痛哭,那是伤心的哭。有一位老排长,拄着一根竹杖,举着一块木牌,牌子上写着全排人的名字,到处寻找自己的士兵。他走遍了列多的各个收容站,查遍了所有的收容登记册,一个也没找着,这位慈祥善良的老兵,对着黑黝黝的野人山,放声大哭:他们一个也没出来,光剩我一个。为什么光剩我一个?野人山,你这魔鬼,吃人不吐骨头
有位17岁的电话兵,在山里快饿死时,一位班长给他半个苞米,救了他的命。现在,他提着一瓶酒,拎着一只烧鸡,寻找自己的救命恩人,找了三天,别人告诉他,那位班长在山里饿死了。小电话兵闻言,把酒瓶砸了,把烧鸡扔了,哭得死去活来。
列多城东的一座大木屋里,杜聿明的临时指挥所设在这。他的身体虽已康复,但内心陷入更大的痛苦之中。
清点人数的结果,军部共有1,2o5人,新22师只剩3,121人。最冤的是女兵,进山时,共有45名,出山后,幸存者仅有4人。
听了参谋长罗又伦的报告,杜聿明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师长廖耀湘是个硬汉子,轻易不说一句话,更不易落泪,此时此刻,泪水模糊了眼睛,他痛哭失声:新22师在缅甸转战两个月,才伤亡2,ooo人,而在野人山,没放一枪,没打一炮,没见一滴血,就损失4,ooo余人。我这个师长怎么当的啊?
杜聿明就更惨了。
廖耀湘只是一个师,而他手里是一个军,他甚至要对整个远征军负责。杜聿明身前身后,该有多少冤魂、又要多少冤死鬼啊
第六百三十九章大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