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人早已变成了野兽;在这里,人剩下的唯有被血腥刺激起来的全部兽性。
不断的有人拉响腰间的手榴弹或者手雷,然后轰的一下,什么都没有了。
一个中国士兵被几个日军包围在了中间,他挥动着手里的大刀,嘴里出荷荷的声音,一连几次朝着日军砍杀过去。
一个日军倒下了,但中国士兵的身上也被扎了一刺刀。
接着,中国士兵又再度挥动着大刀冲了上去,他又砍死了一个东洋人,但几把刺刀却同时刺进了他的身体
他倒下的时候,也许想了许多许多。
再也不能回家了,再也不能看到自己的堂客和娃娃了,可是他满肚子的话,却再也再也说不出来了
再下一场大雪,他的尸体就会被淹没;再过十几年,几十年,他的名字,和他在这片战场上为国家民族曾经做过的一切都会被人遗忘,充其量会在无名英雄纪念碑上,增添这么一位永远不知道他姓名的无名英雄。
可是这一切对于他来说已经并不重要了,从当兵吃粮的第一天起,他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什么英雄,他只想快些把仗打完,然后早些回家去看自己的堂客娃子。
可是现在,连这点要求也都无法得到满足了
阵地上没有人呼喊什么壮烈的、激动人心的口号,只有叮叮当当的声音,和两边士兵忘死的搏杀。
地上的尸体不断的增加着数量,原本白皑皑的雪地早已经不再是白色的了,而是红色的,那种触目惊心的红色。
血地
用鲜血染成的血地
大刀砍的卷刃了,刺刀扎得折了。于是两边的士兵扔掉卷刃的大刀,折断的刺刀,胡乱的从边上拿起一件可以使用的武器,又红着眼睛朝对方扑去。
两三千人混战在了一起,没有先进的大炮、没有耀武扬威的坦克、没有整齐的队列、没有严禁的战术理论,唯一有的,只是冷兵器时代的以命换命,以血搏血
可怕的战场,可怕的杀戮。
从双方的士兵绞杀在一起的那一刹那,每个人,都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又是一个年轻的中国士兵,朝对面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日本士兵扑了过去,一下把他扑倒在了地上,一连几拳,打的日本人满嘴满脸是血,失去了还手的余地。
中国士兵拣起边上的一把断刀,正想刺下去,忽然听到那个日本士兵的嘴里说出了两个字:
妈妈
中国士兵怔在了那里,手里的断刀也忘记了刺下去。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到肚子上一凉,低头一看,一把刺刀已经扎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中国士兵狂吼一声,把手里的断刀用尽全力的扎了下去,一股鲜血喷到了他的脸上,那个日本士兵死了。
年轻的中国士兵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可随即又重重的摔倒了。
生命正在离他而去,他失神的眼神看着天空,嘴里轻轻的,不断的重复着两个字:
妈妈,妈妈
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两颗泪珠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就在同一时刻,在大后方,一个妇人正痴痴地看着远方。
他**,凉了,进去吧。男人走出来说道。
妇人还是那么痴痴的站着,不肯进去:我今天心里老觉得有事,老觉得娃会出事,他爹,你说娃不会出事吧。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的娃机灵着呢,别胡思乱想了。男人轻轻的搂住了女人。
妈妈,妈妈年轻的中国士兵轻轻呼唤着,然后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
方才,他似乎在夜空里看到了自己的妈妈,正在那无限慈爱地看着自己。
回家了,和妈妈在一起,再也不用打仗了
天亮了。
兵器的搏击声终于停了下来。
日本人败退下去了,阵地落到了151团的手里。
胜利了,可是阵地上却听不到一点的欢呼声。
没有什么可以值得欢呼的,是胜利了,但那么多的弟兄却永远的失去了生命,一天前还活蹦乱跳的他们,现在却静静的躺在了雪地里。
士兵们在阵亡时保持着各种各样的姿势,有的人躺在地上,手里还紧紧握着大刀;有的人和身子下的日本人死死的抱在一起,无论他的弟兄们如何努力,也都无法让他们分开。
刘思海怔怔的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有人和他说:司令、师座来了,他这才面前从的上站了起来。
正想敬礼报告,高飞已经制止了他。
没有什么好汇报的了,一切一切自己都已经看到了。
阵地拿下来了,但却失去了那么多的弟兄。
一副担架抬了过来,高飞让他们停下脚步,掀开了上面白色的床单,他看到一个年轻的士兵闭着自己的眼睛,好像是睡熟了。
他叫张山娃,宜宾人,才当的兵,家里还有父亲和母亲
高飞缓缓的点了点头:好好的安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