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季璇很明白,自己这一次是死路一条。
她已没有回头路,更加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她看着庞锐,他眼底也有波动和挣扎,却不是因情感而起。
“来人!将犯妇令狐邱氏和令狐鸿熹一并拿下,稍后发落。立刻查封令狐侯府,不得延误!”
林简沉沉发声。
一切,似乎早早就预备好了似的。
天色阴霾,黄沙满天。
暗沉之中,看不清林简此刻面容。只那双眸子。阴云密布,不再清明。
随着吱嘎一声,房门开启,一抹银白蓦然刺痛了众人眼眸。
林简也希望是自己眼花,为何会看到走出来的令狐满月两鬓发间有一抹银白的痕迹?
是他的幻觉,还是她——
“皇上,放了我的家人吧。至于邱季璇,她罪该万死,但在查出谁是幕后真凶之前,我要留着她的性命。皇上应该很清楚,此事跟家父无关,完全是邱季璇一人所为。满月已经失去了夫君,不想再失去父亲亲人。
皇上,满月还不曾开口求过任何人,但皇上对满月有恩,满月为难,却也要开这个口。请皇上成全满月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沙哑的声音卷在黄沙狂风之中,比此刻暗沉的天色还要阴霾心头。
满月缓缓跪下,跪在满地黄沙飞扬之中,眸子垂下,泪却倔强的不肯落下。只是发间那一抹银白色的发丝,此刻却更加醒目刺眼。
令狐鸿熹想要上前扶起她,身子却踉跄了一步,险些栽倒。
他为何就不能看出邱季璇意图谋害林冬曜呢?
但现在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
林简此刻,一如前一天那般安静却又落寞。
林冬曜死了,令狐满月跪下来求他,却是以一种万念俱灰的态度面对他。现在的她,要的似乎只是家人安康,别无所求。
“皇上——”张秀惠轻声提醒林简。
令狐满月四个字在林简心目中地位如何,张秀惠自然清楚明白,但是这一次,张秀惠也不能确定,邱季璇的事情跟林简有关。
“你们都退下,朕单独有话对她说。”
林简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他跟令狐满月之间,纠缠牵扯了这么久,无论如何他就是放不下,越是表面上看似放弃了,实则,心底的压力越大。
触底反弹,直面的时候更加撕心裂肺。
“皇上,不必了。皇上应该清楚,满月除了求您这一次,也没有其他话要跟皇上说。皇上成全满月这一次,满月感激不尽。”
满月不起身,说出口的话却令林简颜面扫地。
“——好!说得好!!既然你没话跟朕说,那朕又何必要在这里看你令狐满月的脸色!你愿意跪,就继续跪着!朕还不想见你这个狠心无情的女人!!”
林简一甩袖子,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上前一大步。
嘴上说着要走,可心里如何想着,行动代表了一切。
张秀惠垂下眸子,沉默不语。
满月跪着,林简站在她面前三步的距离。任由黄沙卷起,尘土飞扬,寒风萧瑟,凉彻心扉。
满月坚持,林简就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林简不动,谁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场面僵持的令人揪心。
“你打断跪到天亮?打算跪到朕开口承认什么吗?在你令狐满月眼里,这次的事情跟朕有关,是不是?”
终究还是林简先开口,他拗不过她,亦放心不下她。
“我只看证据,夫君是我的夫君,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可以为我付出一切失去一切的人。我要为他查清真相!在此之前,我不会针对皇上。”
“他为你付出的——比得上朕吗?”
林简也不顾其他人都在场,一开口,声音凌厉之中却是从未有过的落寞心酸。
满月摇摇头。
“你知道就好!”
林简自嘲的笑笑。
“朕知道,不答应你,你会一直跪着。你也知道,朕舍不得,也见不得你这样。你还记得吧,很早的时候,朕还是太子,就曾说过,你令狐满月在朕这里,想做任何事,想说任何话,都可以。就算是天塌了,朕给你撑着。朕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唯独对你,朕永远——永远也狠不下心来。”
林简再次向前走了一步。
他为她挡下迎面而来的飞尘黄沙。
她始终忍着泪,不哭,也不闹。
仿佛出事的人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从林简踏出这一步开始,张秀惠的心再次跌到了谷底。说不出是麻木还是释然,就仿佛是从这一刻开始,她上一世亏欠这一世苦苦追逐的林简,与她再无任何关系了。
林简背对着众人,俯身,出手,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满月。
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她发间那一抹银白色犹如从天而降。
他抬手想要触摸那一缕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