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随意四处一扫,眼睛就瞪圆了,只见上千米平方的浸泡车间里建有六个大水池,每个水池都装满水,水里浸泡着大大小小的海螺石。几年前,秦柏虽然天天捡海螺石,可是他从没见过这么多的海螺石。任何微不足道的东西,只要有一定数量,便会形成一种气势,秦柏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每个水池旁边都有十几个员工忙碌着,有的将海螺石一个个从水里捞出来,有的将海螺石一个个轻轻地放进水里,有的将一袋袋海螺石扛到水池边,还有的开着简易的载货梭车,将捞出来海螺石运走,显然是运到别的车间进行下一道工序。
汪明荃闷声不响地径直穿过忙碌的车间,走进最里面的一间豪华办公室。
秦柏自然光棍地紧紧地跟着。
汪明荃走到大班桌后面,在大班椅上坐了下来,右手朝大班桌前面的沙一挥,说了一个字:坐!
秦柏也不迟疑,走过去在沙上坐了下来。
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马上过来沏了两杯热茶,一杯放在汪明荃的大班桌上,另一杯放到秦柏前面的茶几上,然后用手势示意了一下,便躬身退了出去,顺便把办公室的门合上了。
办公室里便只剩下秦柏和汪明荃两个人了。
汪明荃端起桌上的热茶,吹了一口气,喝了一小口,嘴巴动了动,似乎正在品味。
秦柏惊异地现,随着这些细微的运作,汪明荃的脸色竟渐渐舒展开来,满脸的乌云渐渐散开,天空重新恢复晴朗,除了眼神还残留着一些不甘之色外,脸色几乎恢复如常了。秦柏是个明白人,知道此人刚才这一路走来,内心必定进行着激烈的斗争,最后理性终于战胜了感性,完全将自己暴戾的脾气强制压住了。
一会儿之后,汪明荃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眉毛一扬,人畜无害地微笑着说道:秦柏,没想到,你并没有随口乱说,你还真的是会长介绍来的。
秦柏一怔,一时不知如何接下这个话茬,于是索性不出声,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汪明荃又道:刚才的事是我不对,是我鲁莽了,真对不起。
秦柏愕然了,一个车间主管竟向一个第一天上班的小小员工道歉?
这才是真正的匪夷所思!秦柏虽然没有在任何一个单位做过事,但他还不至于无知到真的以为这个世界充满爱。他猜都猜得到,单位的等级森严到令人指的地步,想想齐元武做石徒的遭遇就知道。
上司从来就没有错,就算有错,也是下属的错。光环永远戴在上司的头上,黑窝永远扣在下属的头上。而下属不但要顶着黑窝,还要陪着笑脸,因为后面还有很多想来背这个黑锅的人呢。要是你苦着脸,上司一怒之下,连背黑锅的机会都不给你,你只好滚蛋了。
可是现在,刚刚上班的第一天,顶头上司就向自己道歉?
秦柏一时懵了,且不论汪明荃的道歉里有多少真诚的成份,但是道歉的话确实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并不假手于他人,叫人传话。而是从他的嘴里直接说出来的,而且还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的。
这就够了!
汪明荃的骄横性格,秦柏刚刚领教过了,还差一点吃不了兜着走呢。能让一个如此骄横的人向你道歉,这需要多大的能量?可想而知,这句道歉的话从汪明荃口里说出来,他需要承受的内心压力可想而知,难怪他一路上黑着脸,经过车间的时候,不管谁跟他打招呼,他一律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那时候,他内心斗争之激烈程度可见一斑!
可是,他为什么道歉?平心而论,他顶多只是性格暴烈了一点,闹了个大乌龙,他并没有做错什么。难道是陆经理逼他道歉?还是他从陆经理那里知道自己真的是会长介绍来的,所以才道歉?秦柏一时想不明白,但他同样知道,现在并不是动这些乱七八糟念头的时候。既然人家已经当面道歉了,自己总不能装作理所当然,全部笑纳。
于是,秦柏赶紧站起来,无比真诚地说道:汪主管没错,都是我没说清楚,道歉的应该是我。
汪明荃职业性地微微一笑,管理者的气质渐渐恢复了,他笑道:这是一场误会,所谓不打不相识嘛。如此也好,彼此加深印象,从今天开始,我们算是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