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中还包含着焦氏姐妹对周瑜的信义与承诺,在这般情况下,她们虽不能亲至,却还是让人带了消息来。当然,周瑜也是十分守约地一直等着,没有开船而去。
那名护卫道:我还担心公子已经等不及走了呢,可喜公子还在!
周瑜带着这名护卫与刘晔一起回了船舱,解下蓑衣、斗笠,擦干身上、手上的雨水,这才打开油纸,取出其中包着的信。打开一看,入目先是信封上周公瑾亲启五个娟秀端正的隶书大字。昨日一番相谈下,他也早已把自己的表字告知了焦氏姐妹。
周瑜也不知道这信封上的字究竟是焦氏姐妹中哪一个的笔迹,但看笔法,他猜测应该是焦婉的。所谓字如其人,人如其字,一个人的字与这个人的性格有很大关系,这五个字工整、端正、秀丽,像是端庄典雅、温柔婉约的焦婉所写。
端祥了信封上的五个字片刻,周瑜翻过背面往右下角扫了一眼,不由微微一笑,果不其然地瞧见了居巢造纸坊出品七个红色的小字。前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商标,样式是刚刚展开的一张纸,右上角稍稍有些卷角。这信的信封,正是他居巢造纸坊出产售卖的,他第一眼瞧见,就认了出来。
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来,周瑜未曾展开,便又认出这信纸也是他居巢造纸坊出产售卖的打了格子的信纸。佳人写信,用的是他开办的造纸坊所出产的信封与信纸,这让周瑜颇有些欣慰与成就感。
由此倒也可见,如今造纸坊的产业销售却是不错,已经有了一定的普及率。不过皖县离居巢也并不太远,都属于庐江郡治下,在世后则都是属于安徵境内,安徵在后世被简称皖,便是源于皖县与流经皖县的皖水。既相隔不远,这也是属于应有的产品覆盖率。如果现在连同郡都覆盖不及,周瑜对此可就颇有些失望了。
展开信纸,入目却是一笔秀挺的章草,虽只一眼,周瑜便已看出信封与信上不是同个一人换了两种书体的笔迹,而是分别由两个人所写。信封上的字如是焦婉的,那这信中的字便必然是焦妍的。反之亦然。不过周瑜还是很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不是因为什么直觉,而是眼光、识见与经验。
他在书法上同样有很深的造诣,也善于识字断人、识人辨字,前世在这方面便很少有出错过。所以,他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不单单是猜测,而是更多的来自他对自己能力的肯定与自信。
焦妍的字便如她的人一般,颇有活泼之态,但也不脱娟秀之姿,一笔章草很有功底,笔意相连,有浑然一体之感。信不长,只有一页。虽由一人所写,却是姐妹两人共同的语气。信中先简述了两人不能前来送行的各种原因,然后是诚肯道歉,并说如果明日雨停,再来续约送行;如周瑜着急要走的话,那给她们一封回信自去上路便是。
信中最后还附诗一,却是《诗经.郑风》中的《风雨》一篇,诗曰: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这诗是《诗经》中的名篇,而且还是情诗。描写的是一个女子在风雨交加、天色阴沉、鸡鸣不已的时候,十分强烈地思念她的丈夫。思而不见,使她痛苦、凄凉、怅惘。正在此时,久别的丈夫突然回到了家里,使女子喜出望外。
全诗三章,每章最后的云胡不都是反问句,比如最后的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便是说既然见到了想见的人,还有什么不高兴与欢喜的呢?前面的夷是愉快的意思,瘳则是病愈的意思,指见到心上人,相思的心病也消了。
这诗也并非全然是情诗,也可作别解,比如《毛诗序》中的解释便是乱世则思君子不改其度焉。是说身逢乱世,人们往往更加思念品德高尚的的君子。
焦氏姐妹把这情诗用在这里,虽有暗含的情意,但也并不全然是用来表露情意。先这《风雨》契合情境,今日也正是风雨交加、潇潇如晦的时候,而且她们也如诗中的女子一般是十分想见周瑜这位君子的。这诗中的君子可解作丈夫、心上人、想念的人、心仪的男子,但也可解作品德高尚的人、有才华的人、温雅有礼的男子。
焦氏姐妹这里两解都有,全部包含,你可以把它解作某种意思,但却不能全然当之。这就是一种模棱两可的意思,你若非要只当是情诗,她们也全然有反驳的余地。所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自己心里明白就行,却不要拿去问别人,也不要问她们。
她们十分想见周瑜,却没有像诗中的女子一般见到,所以她们现在也如诗中的女子一般,心中很不好受。这还是表达了一种歉意,她们没如约而至,感觉很对不起周瑜,所以心中愧疚、抱歉,很不好受。当然,你也可以当作她们是受相思之苦。还是一种模糊意向,不教人拿住话柄。
她们毕竟是女子,有矜持的,哪怕真有情意,也不会像后世女子那般明目张胆地倒追,甚至毫无廉耻地倒贴。所以,最多也只会是像这样的暗示,还不能让你抓住话柄,先预留好了退路。
这里,还暗隐有另一层意思。是希望周瑜去见她们,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