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晟的脸色越发地凝重:“岭南毕竟是癣疥之患,就算我们迟个几年收复,也不是太太的问题,现在真正麻烦的,还是江南。”他说到这里时,声音低沉了下去,还警觉地看了一眼帐外的段达。
王华强坐在帐门那里,也跟着向外看了一眼,只见段达站在几十步外,远远地踱着步,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和长孙晟是有密事相商,所以干脆走得远远的,以免打扰到二人。
王华强心中暗叹这段达外貌粗犷,内心倒也颇为精细,转头对长孙晟道:“季晟,段仪同离得远,不会听到,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长孙晟低声道:“我这次出来的时候,听高仆射说,秦王杨俊现在扬州那里很不象话,生活奢侈无度,不理政事,而镇守建康的大将于仲文,更是和工部尚书宇文恺一起在那里倒卖军粮,中饱私囊。
现在江南一带的南陈余孽在四处散布谣言,欺骗那里的百姓,说是我们隋朝要尽迁他们南朝人到塞外屯垦,企图煽动民变。”
王华强不屑地笑了笑:“这个谎撒得太低级了一些,也有人会信?”
长孙晟正色道:“华强,你可别忘了,当年南朝候景作乱,梁武帝的第六子,时任湘东王的萧绎手下有王僧辩和陈霸先两大猛将,兵精将勇,本该亲自东征,可他出于私心,只派了自己的儿子萧方智跟着王僧辩与陈霸先的大军出发,自己却忙着在荆州一带屠灭自己的兄弟子侄。
不算被他攻击后逃奔襄阳一带,最后被西魏所杀的六哥萧纶,光是直接死在他手下的就有八弟萧纪,大哥,已故南梁昭明太子萧统的二儿子萧誉,以及被候景立为傀儡皇帝的可怜侄孙萧栋。
由于萧绎无故攻杀了萧誉,结果镇守襄樊一带的萧统的第三子,萧誉的弟弟萧詧一下子成了这个世界上最恨萧绎的人,他甚至不惜叛降西魏,献上襄阳之地,引魏军攻打江陵。
西魏一看又有便宜占,便派出了大将,位列八柱国之一的于谨,也就是现在镇守建康的于仲文的爷爷,还有当今皇上的父亲杨忠,独孤皇后的父亲独孤信,率大军南下。
由于有萧詧的部队作先导,这回北朝的兵马势如破竹,萧绎甚至还没来得及调驻守建康的王僧辩和陈霸先所部兵马(当时他们也面临北齐的巨大压力,即使萧绎征调,也无瑕抽身),就城陷身死。
西魏攻破江陵后,萧詧手下的谋士尹德毅曾劝他趁着西魏军刚刚大胜,骄纵不备之机,先办个鸿门宴,先是袭杀于谨等西魏将领,再趁夜偷袭失去了首领的西魏军营寨,彻底自立,而萧詧犹豫了半天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结果西魏军班师时把江陵全城的数十万百姓全部裹胁而去,押进关中为奴,襄阳樊城等地也被强行地划入西魏的地界,只给萧詧留下了半座江陵空城,以及江陵附近的八百里土地。
西魏在江陵的另一半还派了个将军,专门为此人设置了个江陵防主的官职带兵助守,名义上是防着南陈,实际上也是监视着萧詧。
到了这个时候,萧詧才追悔莫及,但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悔之晚矣。于是他只得向西魏称臣,同时即皇帝位,建立了后梁。
此后的几十年,后梁就一直是西魏,北周的藩属国,江陵虽是荆湘第一重镇,但被西魏挤夺了人口后,就一蹶不振,兵不过一两万,人口不过几万户,根本无法对南北朝构成任何威胁,而后梁的皇帝,也成为不折不扣的傀儡。
后来我朝皇上代周自立后,后梁的皇帝萧琮觉得有机会能摆脱我朝的控制,就在开皇四年的时候,没有得到皇上的许可,就偷偷地派大将戚昕去袭击了陈国的公安郡,结果打下来。皇上大怒,不仅把他的叔父征入朝中作为人质,还重新向江陵派出了一度废弃的江陵总管,以监视后梁。
开皇六年的时候,皇上诏后梁的皇帝萧琮入朝晋见,结果在江陵的萧琮叔父萧岩,怕皇上会扣留萧琮不还,就趁机在南陈的军队接应下,带着江陵的十万户百姓全部南逃陈国。
皇上一怒之下,也就彻底废了后梁,派了大将达奚长儒带兵驻守,而萧琮和其他的萧梁宗室,则被接到大兴监视居住。”
听到这里时,王华强点了点头:“此事尽人皆知,接应了江陵的萧梁子民,这是我朝伐南陈的一个正式理由之一,不过西魏掠夺江陵人口的事情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以季晟的意思,是因为有这个先例,所以南朝百姓都信这个?”
长孙晟认真地点了点头,喝了一口马奶酒,继续说道:“不错,在南人眼里,我们北方人就是草原上的胡人,征伐都是为了掳掠子女人口而已,这种南北分裂三百年带来的对立和误会,不是一两天就能弥补的,华强,你南征的时候应该感受得了南人的那种敌意和对我们的恐惧吧。”
王华强想到南征时在姑孰和建康城的见闻,心里沉重,低头不语。
长孙晟的声音随着他的情绪一起变得低落起来:“皇上虽然下诏,在南陈旧地减免十年的税赋,但是皇上的仁政被中下级的官员执行起来,往往就会走了样,派到南陈的不少官员本就是打算去捞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