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二年,四月,长安。
太极大殿上,李渊一身龙袍,端坐于御榻之上,他看着手中的一份奏折,长叹一声:“王世充啊王世充,他终于还是称帝了,各位爱卿,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裴寂站出了队列,自从并州一战之后,他的地位有所下降,但仍然是李渊的大唐头号重臣,这份王世充称帝的塘报,他也是早早地看过了,这个时候正是他率先发表意见的好机会,怎么能错过呢,于是裴寂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陛下,王世充包藏祸心,早有篡位的意图,这回听说皇泰主并不想禅让,抵死不从,而王世充则是威逼利诱,最后还是连哄带骗地说,只是因为国家缺乏年长的君主,容易使四方产生叛离之心,这才代行天子之职,以后天下平定了,会把皇位还给皇泰主,这才让杨侗勉强同意让位的。”
李渊点了点头:“王世充的那张嘴能把死人说活,杨侗毕竟还是个少年,哪是这个老贼的对手,只是这么一禅让,隋朝算是彻底地完了。以后我们与王世充对战,也不用顾虑自己曾经是隋朝子民啦。”
裴寂微微一笑:“陛下圣明。只是这王世充起的国号着实古怪,叫什么华强国,自春秋以降,就没有两字的国名,不知道他这样起名,是怎么想的。”
李渊笑道:“王世充毕竟祖上是西域胡人,听说西方的胡人列国里,有一些是两字的,比如安息,大食,波斯这些,就是突厥,吐蕃,高句丽,也是多字国名。也许王世充就是用这个来提醒天下,他是个蛮夷吧。”
李渊此话一出,满朝文武都笑而称是,只是刘文静勾了勾嘴角,站出了队列,沉声道:“陛下,王世充的国名里,臣以为大有文章,绝非蛮夷之名。”
李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之色,冷冷地说道:“刘尚书,有何文章呢?”
刘文静正色道:“这个国名华强,华,则是华夏之华,之所以不说是诸夏之夏,只是因为河北的窦建德已经用了夏国的国号,所以他取这个华字,应该是想说他的王朝,是华夏正溯,再加一个强字,意思是昭然若揭了,似乎王世充有意宣示天下,他才是中华正溯,位居华夏中心,无比强大啊。”
此言一出,李渊的脸色一变,勾了勾嘴角,面前的珠帘一阵晃动:“这么说来,朕的大唐,反而是蛮夷之国了?”
刘文静长叹一声:“陛下,恕臣直言,当年大唐起兵,确实突厥出力颇多,就是现在,并州之地,仍然有不少突厥兵驻守,王世充在这个时候称帝,强调自己的华夏正统,似乎也有讽刺我大唐借异族之兵之举,想要挑起华夷之辩,以结士人之心啊。”
李渊气得大声喝道:“一派胡言。我大唐承继天命,我李家乃是标准无误的汉人五姓七望,怎么就成了蛮夷了?就因为朕跟突厥借了几千兵马,就成了番邦外国了?他王世充一个西域胡人的孙子,就是中华正统了?刘文静,你是朕的大臣,还是王世充的?”
刘文静的额头开始冒汗,连忙跪了下来,俯身于地:“陛下,臣失言,死罪。不过这些正是王世充想要争取士人之心的手段,还请陛下三思啊!”
李世民勾了勾嘴角,站出了队列,平静地说道:“父皇,刘尚书虽然一时失言,但是他的话,还是有道理的,王世充野心勃勃,起这样的国名,加上他即位之后的举动,不能不让人担心啊。”
李渊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也不看刘文静,直勾勾地盯着李世民,沉声道:“二郎,你又有何见解?”
李世民正色道:“王世充这回篡位为帝,建国号为华强,改元开明,大赦天下,以苏威为尚书令,魏征为内史令,段达为纳言,如此一来,苏威这个世家的领袖,段达这个将门世家的代表,还有他真正的军师魏征,各得三省最高长官,看起来权力平衡,但是重要的实权部门,尽在魏征的手中。”
“而他的那些淮南兵系统出身的大将们,则分居各统兵要职,他的三万最精锐的内府兵,一万骑兵,分为二十八府,由单雄信统领,两万步兵分为五十六府,分别由沈光和来整统领,费青奴则统领五千铁甲骑兵。此外,原来一直化名铁面的杨玄感两万兵马出镇徐州,李靖的大军则屯于峡州,随时可以支援东都。”
“更可怕的是,王世充登基的当天下午,就亲自骑马巡街,在东都洛阳之内行走,不设开道兵马,行人只需稍避,他一边走,一边跟民众说,以前的皇帝因为深居大内,不知民情,故有天下之乱,而他作为皇帝,就要天天这样巡街亲民,有何冤屈,有何国策建言,都可以当面跟他说。”
“这一招极大地稳定了洛阳因为改朝换代而有些不稳的人心,听说一个下午,拦马进谏的就有上百人之多,而王世充干脆就在宫城外设了两个席,每天巡城之后,当面在席上处理这些民众投诉建言之事,洛阳城就这样很快地给他稳定了下来。原本预料的有些世家贵族趁机作乱,完全没有发动起来。这一招,不能不说高明啊。”
李渊叹了口气:“这点朕还不能不佩服王世充,起码朕是做不到在这长安城里骑马巡街的,王世充善于给民众小恩小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