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丙亥,好天气,无风,无雨,无情!
杨玄感的大军,五更的时候就出动了,当对面大营中的卫玄反应过来的时候,杨玄感的五万步兵,已经在平原上列阵,几乎占满了十里空旷的平原,直逼隋军的大营之前,在前军密密麻麻,足有二十列,一里多厚的阵线后方,一百部投石车已经高高地立起,五千多名辅兵们,一半在拉着那些投石车的配重绳索,另一半则蚂蚁搬家似地,把一颗颗的尺余宽,数斤重的石块,搬上投石机的发射筐中。
杨玄感和几个弟弟,今天是一色的打扮,黄金盔甲,戴着恶鬼面当,大红战袍,只有从他们的坐骑上,才能看出区别,毕竟黑云马神骏无双,尽管杨玄纵等人骑的也是千里挑一的宝马,但比起黑云,终归还是差了一些。
李密仍然一身儒生的打扮,骑着一匹瘦马,立于杨玄感的身边,他的眉头紧锁,前方的战士们士气高昂,一首接一首地唱着激昂的战歌,而各军的指挥策马到处,引起阵阵的欢呼声,站在大军最前方的韩世谔,作为前军主将,正在发表着激动人心的演讲,但这些丝毫激不起李密的兴趣,他那黑瘦的脸上,看不出半分喜悦之色。
杨玄感笑着扭过了头,对李密说道:“密弟啊,看来世谔做得很不错嘛,有模有样的,换了大哥我去,也不过如此,我军有如此气势,今天看起来取胜不在话下啊。咦,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兴奋呀,何事让你如此紧张?”
李密叹了口气,说道:“今天一起来的时候,我这左眼皮就跳得很厉害,不是什么好兆头,正面对战,我并不担心什么。就是大营之中,只放五千人,是不是少了点?万一敌军轻骑从氓山而来,我军大营守不住啊!”
杨玄感摆了摆手:“你又提这事。我不早说了么,卫玄是个懦夫,连开营都不敢了,哪敢分兵从氓山而来?密弟,你就是太患得患失了。这也怕那也怕,我军若是在氓山中设伏,氓山这么多条道,起码得分出三四万人,还怎么打正面?”
李密勾了勾嘴角:“只是现在我军尽锐而出,粮草辎重一大半都在后面的营地里,万一敌军这时候杀到,怎么办呢?”
杨玄感笑道:“不怕,这不还有城北大营么,真要是敌军从氓山出来了。李子雄大将军也会发兵支援的,怎么,你还怕王世充会从洛阳城出击吗?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密弟,今天是我们跟卫老贼的决战,不要胡思乱想,多分心了,把精力放在眼前吧!”
李密点了点头,一指前方,说道:“我军不挑战。就这样直逼卫玄大营,如此一来,又把野战打成了攻坚,大哥。这样并不好,虽然我军有投石机,但卫玄军中应该也有这东西,两边对轰,我们还是占不到多少便宜,现在军队的纵深几乎完全没有。万一有突发情况,都无法撤退的!”
杨玄感笑道:“我军兵力是敌军的两倍以上,靠着绝对的优势,一路碾压即可,今天打头阵的,是我们起兵的老兄弟,中军又是由我们的部曲家丁下马压阵,跟前一阵靠降军打前阵完全不是一回事。密弟,事已至此,就不用多说了,等着看好戏就成!”
一边的韦福嗣也涎着笑脸,说道:“就是,楚国公神勇无敌,那卫玄小丑,怎么能当得了我军天兵一击,不消半日,就可以摧枯拉朽,一举破敌!”
杨玄感哈哈一笑,大声道:“传我将令,投石急袭之后,前军发动攻击,仍然是以毒烟箭开路,迅速填平敌军营前壕沟,推倒栅栏进攻,若遇敌军抵抗,就地粉碎,全军不许停留,敌军若退,继续追击!”
杨玄感一夹黑云的马腹,对左右的几个兄弟和将军们说道:“我们走吧,今天晚上,我要拿卫玄老贼的头骨当酒杯,与各位不醉不归!”
李密看着杨玄感等人离去时的冲天烟尘,轻轻地叹了口气,一边的王伯当打马上前,小声道:“师父,楚国公最近一直不用您的建言,究竟是怎么了?”
李密苦笑道:“楚国公一意孤行,现在已经听不进诤言了,我等只怕皆要为敌所俘虏啦!”
卫玄大营之中,一片安静,离着前方栅栏足有三里之处,一处了望哨上,卫玄神色平静,穿着一身小兵的衣服,登高远眺,这会儿只有杜如晦一人在他的身边,面带微笑,看着对面潮水一般,正向大营步步逼近的叛军。
卫玄轻轻地叹了口气:“杨玄感尽锐而出,其锋芒很难抵挡,杜参军,你觉得我军真的可以挺过这一回吗?”
杜如晦笑着点了点头:“我们全军上下都是喝了杨家的血,吃过杨素的骨灰的,已无退路,这些天来杨玄感虽然没有杀掉上一战的俘虏,但是驱使他们攻营,最后终归免不了一死,我军的将士全都看在眼里,与其落到敌军手中,死得窝囊,不如尽力死战,以保全我关陇子弟的名声。”
“我军的训练和装备本就强过叛军,上次只是孤军冒进,外加心存侥幸而已,这回已知必无生路,必人人死战,叛军今天,是绝对不可能攻破我军大营的,一旦时机成熟,氓山那里的桑将军,就可以出动啦!”
叛军的前军五千人,盾牌手在前,弓箭手在后,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