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文士仔细看着老苍头,突然大吃一惊,手指着老苍头道:“你是!”
老苍头也认出了此人,一下子激动得老泪纵横,颤抖着将那面镜子捧起,嘴里含混地说道:“官,官人!”
那文士似乎一下子醒悟过来,先是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环顾四周,上前与老苍头耳语了一句,老苍头马上收起了摊子,跟着那文士一起离开。
王世充心中暗道:看起来这老苍头应该是和中年文士在此接头,这中年文士当年就是乱党反贼的狗头军师,这次潜入大兴城,该不会是想趁机作乱吧。正好借这个机会,一路跟踪,说不定能破获一个谋逆集团呢。
于是王世充压抑着强烈的把此二人拿下的冲动,对着张金称和单雄信使了个眼色。三人一起向着中年文士的身后跟去。
王世充刚要迈步,却突然见到一个魁梧的身影也向着那中年文士走去,那个背影让他非常熟悉,穿着上好的紫色绸缎,略一思索,王世充突然反应了过来,这不正是越国公世子杨玄感么!
杨玄感今天戴着一个面具,举头四顾,似乎是在看有没有别人跟踪自己,王世充连忙转过了脸。顺手从边上的一个面具摊上拿了三个面具给自己和两个随从戴上,好在今天元宵节,行人多数都戴着面具,这样的打扮也不引人注意。
杨玄感冲着身边的一个随从耳语了几句,那人马上向着越国公府的方向奔去。而杨玄感则跟着前面的中年文士走去,王世充这下心中更加起疑,这杨玄感又怎么会跟狗头军师扯上关系?还是他认识那个老苍头?打定了主意,王世充不紧不慢地跟在杨玄感的身后,五十步左右的距离,既不至于把人给跟丢,也不至于让他发现。
只见最前面的中年文士等两人大兴城的大街小巷中穿行。一路边走边说,人声嘈杂,王世充听不真切,只隐隐听到几句夫人,相公之类的只言片语。
跟了半柱香左右,终于到了西门附近的一处很简陋的客栈。只有一层。
杨玄感跟着两人进了客栈,王世充吩咐张金称和单雄信两人远远地守在客栈外监视,自己却绕到了客栈后面的窗外,他料定这中年文士会和老苍头有话说。
没走两个窗户,王世充便听着房里两人小声的说话。这客栈太破,连窗户也不怎么密封,王世充耳力过人,两人说的话被听得清清楚楚,因为那老苍头说两句就要咳一下的特征太明显了,一下就能听出来。
老苍头道:“官人啊,这么多年可终于寻到你了!”
那中年文士长叹了一口气:“国破家亡,德言早该一死以报君恩的,只是一想到和乐昌的约定,我就狠不下这个心。这些年我颠沛流离,四处以教书写字为生,一路行来就是想寻得乐昌的下落。还好苍天不负有心人,今天终于让我寻到了你。忠伯,她现在还好吗?”
那名叫忠伯的老苍头突然变得有些吞吞吐吐:“夫人她,她现在很好,只是,只是……”
中年文士闻言大急,问道:“只是什么,你快说呀!”
忠伯似乎鼓起了勇气,声音大了一些:“夫人现在已经嫁入了越国公杨素的府上,越国公对她很好。”
王世充心中一动,听到这里,他终于明白了过来,这个中年文士口中的乐昌乃是南陈后主陈叔宝的妹妹乐昌公主,才貌双全,隋朝破陈之后,陈国的公主不是入了杨坚的后宫,就是分赐给各位大将,乐昌公主被赏给了杨素作为妾室,而听起来这中年文士就是乐昌公主以前的丈夫,这忠伯是二人以前的家仆。
屋中传来一声响动,似是那文士瘫坐了下来。
半晌,那文士才幽幽地说道:“既是如此,她为何又让你在这正月十五到这市集上卖这半片铜镜?”
忠伯的声音变得缓和起来:“夫人心里其实一直没有放下你,当年与你立了这破镜重圆之约,就是想有朝一日能见到你,所以才命小的年年的正月十五都在这集市上卖这镜子。”
文士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起来:“这么说她肯和我走了?”
王世充完全明白了,陈国灭亡时两人失散,乐昌公主也嫁入了杨家,现在多年过去了,乐昌公主心中仍忘不了前夫,守着这破镜重圆之约,这情深意重让王世充心中也是感慨万千,突然没这么恨这个中年文士了。
只听忠伯说道:“老爷一向严苛,虽然对夫人是万般宠爱,但若真是想私奔,那只怕是万万不能的。而且,而且夫人已经和老爷生下一个孩子,名曰积善。”
中年文士的声音变得沉重起来,王世充能听出他的心都在滴血:“既然她现在过得很好,我知道这点已经足够了,我也不奢求她肯和我走。我现在这样穷困潦倒,肯定也不能给她贵妇那锦衣玉食的生活,即使越国公大发慈悲肯让她跟我走,这对她也不公平。忠伯。能把这镜子给我一下吗?”
屋中传来一声金属拼合之声,又有一阵响动,似是那中年文士取了笔墨在书写文字。
片刻后,中年文士的声音响起:“有劳忠伯把这块铜镜送回乐昌那里,我的心意她一看便知。请你转告乐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