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霏霏的细雪笼罩在寒烨。正是除夕,家家户户都忙著张罗著年夜饭,平时买醉的花花公子也都缩在家里,炙火听曲,再加上昨晚皇妃遇刺,於是街上行人极少,不时有几队皇宫羽林军高举著长戟穿行在雪地里。街里体面的酒馆也多半封了门面,门上贴著烫金的春联,喜迎新春。呼啸的寒风夹著细雪卷起地上散落的喜花,纷纷扬扬,一时间街上萧索得有些冷清。
街角一间不大的双层酒楼此时却分外热闹,门口挂了块简单的木牌,写著“聚醉楼”三个字,酒菜价格便宜,掌柜的是个死了老伴的中年人,此时正与楼下一群酒客谈笑在一起。除夕日还在外面喝酒的,多半是些做生意折了本的外地商客,夹杂些帝都里无家可归的单身汉子,楼下的四桌酒客都围坐在火炉边,大家聚在一起,喝杯热酒,说说笑笑,热热闹闹,倒也能挨过这个寒冷的年关。
一位酒客喝到兴头,扣住酒碗,拿起筷子,敲著节拍唱起家乡的歌谣来,歌声辽阔豪迈,却含著点滴思乡之情。身旁几位同乡也大笑著附和起来,一时间酒楼里人声鼎沸。
门口的棉帘子一掀,冷风携著缕缕幽香吹进来,一身绯衣的女子左手撑起一纸粉红的花伞嫋嫋走进酒馆,随即收起伞来。场面顿时一凝,所有人的目光全投向了她,再也不愿离开。女子并不说话,四处瞅了瞅,径直走到楼梯处,拾阶而上。
掌柜的赶紧小步跟了上去,因为是除夕,小二都请了假,而且酒客们都聚在楼下,二楼并无人。
楼下几个大胆的酒客也悄悄随著掌柜的步上楼梯,都猫在二楼的楼梯口,偷偷凝望。只见绯衣女子寻了一处靠窗的角落,放下花伞,轻轻把窗子拉开一条缝,安静地坐下。窗外的寒风卷著细雪飘进来,轻拂著她苍白如雪的绝豔面容,雪花一触肌肤,立即化为滴滴水珠,宛如泪珠挂满了她的脸。
女子并不饮酒,只讨了壶热茶,氤氲水汽从破旧的壶盖缝隙里蒸腾出来,衬著她美豔绝伦的脸庞,恍若一个美丽而朦胧的梦,众酒客一时都看得痴了。
掌柜的知趣地走开,几个傻看的酒客还如木桩般呆立在那,他用力推了推,怎麽也推不动,便无奈地笑笑,走下楼去。
楼下却也冷清了许多,酒客们三三两两地散坐著,低声谈论著那个女子。
“老子走南闯北三十多年,也没见过这麽漂亮的,今儿算是开眼了。”一个满脸风霜的中年汉子嘿嘿笑著。
“是啊,这小妮子简直是从画里走出来的,过去我还只当是那些风流才子瞎画的,原来世间真有这样的美人。”旁边一位老人捋著山羊胡子,低声叹道。
“莫不是您老也起了色心?”
“去!去!我老人家要不是儿子的命丢在草原上,这会儿孙子都娶媳妇了!”说著说著,老人眼里淌下几滴浑浊的泪水。
“哈哈哈……”众人却是笑成一团,只因这几年来,老人说得最多的便是这句话。
棉帘子又是一动,一身白缎绣金的清秀公子一脸笑意钻了进来,手里握著一把暗黄的油纸伞,却没有打开。身上满是雪花,被店里的热气一蒸,立刻润湿了大片,他却浑不在乎,脸上笑意更浓,众人也看到熟人似的报之一笑。
掌柜的小步凑上去,满脸堆笑,“颜公子,喝点什麽?”
“来壶‘醉美人’吧。”颜若苏随意地四下看看,发现楼下少了几张平日里常见的面孔。自从三年前母亲去世後,每年春节,颜若苏有一半时间在妓院里,另一半时间就都在这小小的酒楼里,因此对这些常客是耳熟能详。
“陈胖子哪去了?还有邢大头?人呢?”颜若苏纳闷地问。
掌柜的一努嘴,“都在楼梯上呢。”
颜若苏疑惑地走到楼梯,眼见二楼楼梯口上密密实实挤著四五个人,一起呆望著同一方向。
“诸位看猴戏呢?怎麽不下楼饮酒,却在这儿站著。”颜若苏笑著上楼。
“嘘!嘘!你他妈的小点声!”一个光头中年人低声骂道,眼睛却依旧盯住二楼的一角。
“瞅啥呢?我也瞧瞧。”颜若苏兴趣更增,几步登上,从众人中扒开一道缝隙朝二楼看去。
她静静地坐在那望著窗外,仿佛隔绝了世间所有的喧嚣。
“怎麽样?漂亮吧?嘿嘿,你这小子真有眼福,美人刚来,你正巧赶到。”一边的陈胖子陶醉地笑道。
颜若苏愣愣地呆住了,一种奇异而美妙的感觉刹那间攫住了他的心,使他的灵魂飘然轻举。这感觉就像在一个昏暗阴沈的地窖中霍然洒下万道金光,一切都因她而生辉,她是照亮一切的光芒。他感到自己深深地陶醉在这种幻妄的幸福里,这些日子以来所有不开心的烦心事都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无比的夺目的幸福。
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不清了,眼前的她笼罩在一团玫瑰色的迷雾中。他心里满怀爱情、希望和一种追求幸福时的喜滋滋的恐惧,决心踏进那片令人神魂颠倒的迷雾中。
忽然,挤在一起的众人被一股大力推开,几乎倒地,光头正要怒骂,却见颜若苏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