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玄的文章批驳与朝廷的三次征召未遂事件使得阮籍名声大振,隐隐似有民间第一名士的气势。趁着这股东风,阮籍翻起了青白眼。看到他不喜欢的,立即翻白眼;看到他喜欢的,立即翻青眼。他对自己说:“现在我总算有资格对这个天下翻眼了吧?如果可以,还想翻脸哩。”他不知道此时在离他不远的河内郡,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名士早在翻脸了,只不过翻得不让人知道罢了。
阮籍的青白眼名声之大、传播之广,使得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天下士人以获得他的青眼为成名的标准。成名的第二个标准是酒量有没有超过阮籍。阮籍的酒量是一次喝一百斗。其时十合为一升、十升为一斗,十斗为一斛,一钟为六斛四斗,这样算下来,天下能称得上名士的,就只有不知来历的刘伶和刚聚了曹家长乐亭主的嵇康。于是,阮籍就和这两位名士结识了,天天喝酒谈玄。不过在前面两个标准之外,如果获得阮籍的亲口点名,也可以成为名士。王戎便是以此获得名士身份的。在阮籍做尚书郎的短暂日子里,他在无聊中经常去同僚王浑家喝酒,因而见到了王浑的儿子王戎。当时王戎才十五岁,比他小九岁。两人初次见面,一谈话便弄玄,而且玄之又玄。
阮籍说:“你是王浑的儿子?”
王戎说:“我也是王浑的兄弟。”
王浑大怒。阮籍问:“为什么这么说?”
王戎说:“名字只不过是概念,可以随意换掉。在我心中,兄弟是父亲,父亲只是兄弟,我把兄弟当父亲看。”
王浑怒道:“你真是禽兽。”
王戎大喜道:“对,我是禽兽,在这个人人都禽兽不如的时代,我做一个禽兽是很了不起的了。”
王浑无奈。阮籍说:“那你叫王戎?”
王戎说:“非也,王戎叫我。”
“……”
“我叫我为王戎,王戎叫王戎为我,我是我,王戎是王戎,王戎是我,我是我。”
“常可道,非常道?”
“名可名,非常名!”
“虚之又虚?”
“玄之又玄!”
阮籍大喜,就和王戎没完没了地谈了下去,一直谈到辞官回家,谈到去了云台山的竹林,谈到嵇康、刘伶、山涛等一同来谈,谈到阮咸也来谈,向秀也来谈,谈到更多的人来谈,越谈越多,越多越谈。从洛阳谈到山阳,从生谈到死,从那个时代谈到别个时代,没完没了,永远不完。就这样,竹林里的人全齐了,大家一齐谈玄。
自何晏夏侯玄倡导清谈并竭力普及以后,天下士人无不踊跃参与。清谈不是随口而谈,而是极为讲究地谈。因为这个清不是指简单,而是指不俗——凡是不涉及诸如家国大事、州郡治理、练兵打仗、世俗琐事,只谈《易经》、《老子》、《庄子》三玄,只谈本和末、一和多、动和静、虚与实、盈与亏、体和用、言和意等,就叫清谈。人数上,可以一对一、也可以一对多对谈;方式上,可以面对面谈,可以著文章笔谈;器具:必须有酒和音乐,主谈方还要手持麈尾;衣着:必须穿大衣裳、戴逍遥巾。
就在竹林众人在清风明月、花香鸟语中饮酒清谈时,一纸征召令又飞马送到了阮籍眼前。阮籍准备像往常一样予以拒绝,但一看到里面的一个名字却立即手足无措了。这再次证明了他只是一个胆小鬼。这份吏部的征召令提到是太傅司马懿提议要求任命他为太傅府从事中郎的。自十多年前与诸葛亮进行了一场旷日持久的相持战争并导致诸葛亮星落五丈原,后又发生陆续灭东北公孙三族、灭东吴投降诸将三族,以及对被俘吴兵和吴国百姓进行大屠杀等诸多事件以来,司马懿给天下人的印象就是一把尖利的刀,随时都有可能刺向每一个人的心脏。所有认识他的人都惧怕他磨牙时老鼠般的吱吱声,所有不认识他的人则被他尖刀般的行为所震慑。谁都怕死,但死亡真要临头,谁都能接受;而司马懿比死还要可怕,因为他让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怎么死。尽管此时他韬光养晦,但谁都能隐隐地感觉到太傅府传出来的腾腾杀气。
不可名状的恐惧像一个无形的巨人,摁住阮籍的身体,要把他折成两截。阮籍勉强顶住之后才算只被弄成了一个腿瘸,结果他准备一瘸一拐地去向司马懿报到,接受这个太尉府从事中郎的职务。这个官职,品级为八品,俸禄为一年粟三百石。 夏侯玄的文章批驳与朝廷的三次征召未遂事件使得阮籍名声大振,隐隐似有民间第一名士的气势。趁着这股东风,阮籍翻起了青白眼。看到他不喜欢的,立即翻白眼;看到他喜欢的,立即翻青眼。他对自己说:“现在我总算有资格对这个天下翻眼了吧?如果可以,还想翻脸哩。”他不知道此时在离他不远的河内郡,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名士早在翻脸了,只不过翻得不让人知道罢了。
阮籍的青白眼名声之大、传播之广,使得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天下士人以获得他的青眼为成名的标准。成名的第二个标准是酒量有没有超过阮籍。阮籍的酒量是一次喝一百斗。其时十合为一升、十升为一斗,十斗为一斛,一钟为六斛四斗,这样算下来,天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