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临近中午的时候,两个人赶到三梁子。打了一个来回之后,江德财得腿肚子有底线转筋(不舒服的意思)。但是刚一进院子,又听见屋里吵吵闹闹的。
听到这样的动静,老江赶忙跑进屋一看,果然江流这个小犊子又开始折腾起来。好几个人满头大汗的费劲按着,可江流还是使劲的往起拱,小脸更是憋的通红。
孩子闹成这样,作为大夫的王文井看在眼里,先是眉头一皱,伸手接过老江递给自己的医药箱。慎重的放在柜子上打开以后,拿出一个大概一柞多长,四指宽的银质小盒子。
盒子看样子年头不短了,有的地方已经发黑,盒子正面有一个药王菩萨的雕像,雕工精细,慈眉善目的菩萨栩栩如生。
银盒拿在手里之后,王文井脸色显得很是慎重,吩咐老江点着一根蜡烛端来,他才打开盒子。里面一块红布上面,整整齐齐的放着十三根银针,每一根银针的前端,都深深的扎在红布里面。
王文井小心翼翼的取出最左边的一根银针,捏在手里之后,就着蜡烛的火焰,把针尖来回烘烤一下。
大喝一声,王文井猛地一伸手,一把扣住江流的左手手腕,接着,他的手指稍稍一动,江流那原本来攥的紧紧的拳头,竟然慢慢松开。
这帮累的满头大汗的人,正奇怪这王文井耍的什么手段的时候,他已经把针对准大拇指侧边,拇指跟食指来回捻动起手里的银针。
随着银针一点点的扎进肉里之后,刚才还拼命折腾的江流竟然慢慢的消停下来。这时候,王文井朝几个人一使眼色,意思大家现在可以撒手了。
几个人开始还不放心,慢慢试探着松开手之后,才发现,江流真的是彻底安静下来,这才放心撒手,坐在一边歇着去了。一边擦抹这脸上的汗,一边唠着闲嗑,唠了几句后的结果就是,江流这小犊子,真不愧是放牛的,劲真大!
正在这时候,忽然一声低低的,闷闷的声音在屋子里面响起,乍听上去,就跟牛叫似得。炕上歇着这几位听到以后,都吓了一大跳,纳闷这屋子里面怎么会有牛的时候,王文井已经又从盒子里拿出一根针来。
把针在火上烤过以后,王文井寻思了老大半天,最后才下定决心。叫过江德财,让他把江流的脸摆正之后,小心翼翼的拿着银针,照着人中就扎了下去。跟第一针不同的是,王文井来回捻动几下银针后,用一种水波不惊的语速说道:“你从哪来的回哪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再说了,孩子这么小,跟你也无冤无仇的,不能这么折腾孩子。”
大伙此时,不敢再继续唠嗑,目不转睛的看着大夫,听他神叨叨的讲话。
恰在这个时候,江流张嘴说话了,但声音却是一个老头的。
“我也没办法啊,是大仙非的拉我过来的,我说我不干,她就打我。她道行比我大,我也打不过她。”
王文井眉头一皱,有些意外的说:“那刚才我扎第一针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
江流老者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哪敢说话啊,刚刚的时候,她就在屋子里面,看着我。现在她走了,我才敢说话的。”
“行吧,你这么说,我也不为难你了,我退针你走吧。”说完之后,王文井慢慢的把针退了出来。
退出银针之后,王文井把银针一一放进盒子。又过了大概有一分钟左右,江流慢悠悠的睁开眼睛。
见儿子醒了,老江赶紧凑到他跟前,结果仔细一端详儿子现在这般模样,这个将近五十岁的汉子鼻子一酸,眼睛通红。
原来仅仅这两天的工夫,江流眼窝子都陷了进去。本来就不胖的孩子,这一折腾,更加消瘦。
老江对儿子这副疼爱有加的样子,王文井看在眼里,联想到自己的儿子,赶忙把脸扭到一边,不忍心再继续看下去。
等情绪稍稍平复下来,王文井拽了拽江德财的胳膊,会意的老江跟着他来到院子里面,王文井才转过身来,跟江德财语重心长的说出一番话来。
“兄弟,我跟你呢,也不藏着掖着,实话实说,你老哥哥我行医这么多年下来,就从来没扎过第二针。没想到今天在你这把戒破了,结果抓到的,还是一个跑腿的,正主没在孩子身上,现在这情况,老哥哥我也没辙了。”
王文井啰啰嗦嗦的说了这么大堆的话,江德财听得出他的意思,知道这王大夫确实尽了最大力,只是想想儿子现在的情形,心里窝着一股子无名的火,最后这老实的庄稼汉子实在觉得憋得慌,不顾王文井在场,快步冲到大门口,手指三梁子前面的山沟的方向,大声噘道。
“你说你他妈的算个什么玩意儿啊!有本事你冲我们大人来啊?你折腾一个孩子算啥本事,就他妈的你这个德行,还修行?修你奶奶的腿儿!”
骂了半天下来,自然不会有任何反应,无可奈何的江德财彻底没了脾气,无力的蹲在地上闷头生闷气。江流在屋里炕上躺着,听到他爹这般喊骂,心里也相当难受。寻思着,都怪自己,要是自己不惹祸,也不至于成现在这样,弄得全家不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