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刮跑了。
一路沉默,车是往郊外去的。
南方的冬季,树木依旧一片绿色。只不过那绿色中透着一股子陈旧与萧瑟。
车窗被关得死死的,车子里开着暖气,闷闷的透不过气。
后视镜上挂着她熟悉的挂件,和她那辆车上的恰巧是一对儿。从云南回来以后她就只取了一只,剩下的这只也不知道被丢在那个犄角,现在倒是被他给翻出来用上了。
刚才上车的时候她就看到了,还一阵恍惚。
红色的穗子摆动如同血雾般,她偏过脸不敢再看。
“澜澜,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求你别走!我们不是还有小汐吗?”汪承瑾终于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带着乞怜和不舍。
“怎么可能……孩子……以后如果你不介意我会回来看她的。”她轻轻说。
是啊,她又怎么可能轻易原谅夺去她最重要的东西的人。
汪承瑾手紧紧的握住方向盘,脸色颓败不堪。他的那些自信、冷冽、暴戾……统统都不见了。
那该是怎样的一番场景,又是怎样的一场讽刺。
她伫立在寒风中,雾气弥漫、山色浓重。
她冷眼瞧着这个她曾经很爱的男人勾着腰把她给孩子买的那双鞋子放在墓碑前的台阶上。
她想也许她该说点什么才是,浑身的冷蔓延至嘴唇,使嘴唇哆嗦着发开不了口。全身上下仿佛就只剩下一双流泪的眼睛来证明她还是活着的。
她什么也不想知道,也不想看。偏偏这个男人在她离开前非要她来这里走一遭。
坟墓是死者的收容所,却也收留了活人的心。
苏澜看不见汪承瑾的脸,只看得见他萎顿下去的背。
浓浓的雾气将两人笼罩,从头到脚他们都是冷冷的。冷意遍体乱窜,冷得久了,苏澜的身体也开始抖抖索索……这些天,她一直一直都是疼的,她已经忘记了什么才是快乐的味道。
她长长久久的看着男人那沉默的背,却不敢看那一方小小的墓碑。还记得“他”被人夹在镊子上的样子。小小的,粉红的一个人形,那脚板才蚕豆那么大一点,两只火柴梗似的手紧紧的靠在头颅上。……“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长大呢!如今就已经离开妈妈躺在冰凉的泥土里,最后将和泥土融为一体。
苏澜站在这里,她却并不确定自己还是活着的,她像是一抹游魂,突然游荡到了这里。冷眼瞧着这一切……眼前渐渐的模糊成一片诡异的灰色。
她连连后退两步,蓦地转身,脚下像是生风一般。看不清前面的路,也不用看路。
漫长的砂石台阶像是立在云端看不到尽头。
她的心里莫名发慌,耳畔是呼呼的风声和谁的呼唤声像是鬼魅般。
好像是过了许久亦或是一分钟是时间,她被一股大力推开,狠狠的摔倒在地。
耳畔是轮胎的抓地声,和刺耳的刹车声。还有“嘭”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此刻的她匍匐在地,手和下巴狠狠的和地面接触,却感觉不到痛。鼻腔里还有好闻的青草香气迂回,耳朵里还有残留的一声“澜儿”。她的心狠狠的撕裂了一大块,眼前血淋淋的一片。
那个一直都爱她的男人躺在血泊里。微微侧过头看着她的方向……也不知道他看清没有。
肇事司机下来,脸色苍白一副被惊倒的样子,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他刚才好像打了一个盹,抖抖索索的摸出电话打电话。
汪承瑾这个时候也来到马路上,他去扶苏澜却被她一把隔开。她的眼里已经看不到除了褚一航以外的任何人。
苏澜强撑着起身,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奔到褚一航的身边跪倒在地,伸出自己满是擦伤的手甚是温柔的抱着他的正往外汩汩冒血的头。
“褚一航……褚一航……”她嘟哝着他的名字,眼泪就那么下来打在他青色的脸上,心里好痛好痛,为什么要在她痛不欲生的时候,再给她的疼痛加砝码。
褚一航一双黑墨似的眼睛里面的点点碎光在慢慢消失隐去,喉结滚动,发紫的嘴唇嚅嗫着,“澜……”
苏澜心里像是被火焦灼,她颤抖的伸出手指去抹他脸上的血水,却怎么也没办法阻止重新蔓延到脸上的血。“褚一航你不要死……我回来了……我们回家……”
他好像是听清了她的话,一张白得接近死亡颜色的脸扯出了一抹艰难的笑容来,很轻很浅的一个笑。
苏澜知道这是和他重逢以后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最为真切的笑容。
他想伸手去给她擦泪的手定格在半空,一口鲜血从半张的嘴中喷薄出来,他的眼睛闪了闪就闭上了。
“褚一航……不要丢下你的澜儿……”她把他的手拿到自己的脸上,他的手指还是温暖的,有干燥好闻的味道,“褚一航你摸摸……我是你的澜儿……不要丢下我……”
她不过是又调皮了一次,胡乱跑,结果又闯了祸。她好想怯弱的问他一句:褚一航我是不是又闯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