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啥!”刚跨出门槛的丘跃才恰恰将那话收了耳朵里,一偏腿,迈回门里,眼睛直盯了腾先宁,怒气冲冲道,“你这后生,何故说这话,你倒说说我怎么就是寻事来了?”
那老丘自不理会众人,一屁股坐进椅子里,二郎腿一翘,道,“范东家,这却要说道说道。”
门里门外众人听得,一齐涌了来看热闹。
老丘见人围得多了,愈发得意儿:“莫非你这里不是典当行?既开这典当行就不许客人来当东西么?你倒嫌贵还是嫌贱了,若嫌贱了,我自去别家当去,未不成这大同府就你天延村一家典当铺么?若嫌贵了,没这番能力开这典当行,撑不起这摊仗,自不必开,早早关门大吉了事!也亏了这‘天亨堂’三个金光闪闪的金字!笑话!”
柜台外一干人众听了这话,自是竟议论纷纷。
一个神形猥琐的老者指责道:“后生,莫不要胡说,哪里有开铺子这样作贱客人的?”
“是啊,照此做法,我等巴巴儿来此当些物事,却是这等态度,这难道不是店大欺客么?难不成天延村的生意儿都如此作派么!”
“谁还敢来此做得半点生意!”
“走,走,我们不当也罢,这大同府也不止是此一家,我们自去别家当去!”一后生扬臂喊道。
一时,铺院里外竟是闹得纷纷攘攘。腾先宁脸涨得通红,不知所措呆呆站立当地。
范忠庭忙开了柜台门走下来,冲一齐往外拥得众人连连作揖道:“诸位客人,且请留步。我范忠庭在此向各位讨罪了!请各位念及我‘天亨堂’刚刚开业,头头尾尾尚不熟稔。况我这都是新近聘来的伙计,年纪小,不懂事,口无遮拦,竟是忘却了这客人原是我商铺的财神爷这个理儿,实在是有辱我天延村范家荣誉,我自当严加束缚,好好管教为是。”
丘跃才站起身来,踱着步子,一脸不屑,道:“范东家,就是这个理儿。想我晋北商家能驰骋商场百余年,原本就是一切以客人利害为己任,一切以百姓生计为谋想,正是有了各位客人的照顾,我们这商铺才有立足之地、立身之本,岂容如此不晓事的狂妄之徒搬弄口舌,实在有伤客人的心。出此怪异之事,实在是你天延村商门之不幸,我倒为你范东家感到忧虑!”
腾先宁紧咬了唇角,道:“丘老先生,各位客人,我原是无意——”
“住口!”范忠庭一回身,厉声喝道,“丘老先生及诸位客人教训得不是么,这里岂有你再说话的份儿!”
丘跃才坐回椅子中,嘴角抹了一层微微笑意,竟是一幅看热闹的派头儿,大冷的天,却打了折扇,不住摇晃起来。
范理阳看着丘跃才的劲头,突地竟感一阵厌恶,直想起身来,照心窝里一脚踹了去,牙齿咬得咯吱吱响。
“各位客人,这都是我‘天亨堂’铺柜不严、门风不正所致。今我范忠庭当堂向众位客人赔礼道谦,下去我自要严肃铺柜,清理整顿。今是我‘天亨堂’正式开业第一天,诸位上得门来,原是来照顾我处生意,捧了天大的场子,我范忠庭率‘天亨堂’全体人员感谢各位光临。今不想出得此等不幸之事,均是东家之过。为此,我向诸位承诺:今日凡来此客人,我‘天亨堂’让一文利儿,但求得诸位谅解为是!”
说着,当堂对了众人便是团团一个长揖!
“范东家自是一番赤诚心境,我等岂能不知?我说诸位,今范东家已做出此等让步,我们该当照顾。”丘跃才笑道,“范东家,老夫亦是商家奔波半辈之人,多少见得些阵仗,因下头人办事不周全得罪客人、败坏铺规、影响生意的商铺不知有多少。我商家本不论大小自当讲究处事之理、待客之道,这确乎关系我商铺生死存亡、兴衰成败。范东家,这是老朽一些粗浅见识,莫要怪了。”
范忠庭道:“感谢丘老先生一番教悔,我等后生定遵循老先生的教导,狠抓这商铺作风,还我商铺一片清静!”
丘跃才嘿嘿地一笑,当胸一揖道:“如此甚好,范东家,就此别过,敢不成来日还要登门,讨挠范东家!”
范忠庭冲柜台内一声断喝道:“还不快向丘老先生陪不是!”
腾先宁脸色血红,愣了一下,走下堂来,站立当地打了个深揖道:“丘老先生,后生失礼了!”
丘跃才紧绷了脸道:“后生,你当这商家饭好吃么,哼!”说罢,竟是头也不回,率人扬长而去。
范忠庭目送丘跃才等一干人下了阶台,拐过街角,方回了身,目瞪腾先宁,鼻子里重重地“哼”一声,将袖子一甩,大踏步向后院走去。
范理阳看看呆立当地的腾先宁,却要说些什么又摇摇头,一跺脚唉地长叹了一口气,进了院里。
宫兰杏听得脚步声,忙掀了门帘。见范忠庭虎着脸一言不发进来,也不敢问,自去端了杯热茶放在桌上,见范理阳一头闯进来,站在当地,急急道:“少东家,这事全怨不着腾先宁那后生的,不过发句牢骚罢了,那姓丘的言语也实在欺人,就是我也自听不得。”
范忠庭摆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