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喧闹的水井边。
几个老婢女围成一圈,只有一个瘦弱而孤单的身影独自一人在井水的另一边用尽全力洗刷衣服。
“造虐喔!生了这么个断掌格格,爹不疼,娘早逝,留下来还不知道要克死谁。”一个黑色衣服的老婢女皱着老脸,瞄了默默无言的娇小身影一眼,又瞥向其她老婢女。
“本来七格格的娘就是最不受宠的,到头来,死的早,哎,断掌格格,哪个敢娶,都十八了还没出嫁,恐怕是嫁不出去了。”一个灰色的老婢女摇摇头,无声叹息。
水井另一边的身影顿了一下,又继续手上的工作,不洗完衣服,六姨娘又要打她了,摸摸身上一青一紫的伤痕,眼底闪过一丝恐惧,她更是加快手中的工作。
“听说,王爷正在想办法把七格格嫁出去呢,一个算命的说,在格格十九岁前要是嫁不出去,云王府就会全家遭到灭门的危险。”压下声音,一名跟在二姨娘身边的老婢女严肃地说道。
“什么!”其她人被这个消息吓的不轻。
“那王爷到底物色到人选没有?”只要能嫁出去不殃及王府,嫁鸡嫁狗也没人去理会。
洗完最后一件衣物,她手上的木棍放进木盆中,嫁人吗?她,能当别人的娘子吗?低头瞧向自己右手心的掌纹,条条纹理清楚,只是,那一条艳红的纹路直直穿过其它的几条纹路,这,就是断掌,她要伴随一声的命运!
“这倒没听说。”那名婢女沉下脸,摇了摇头。
“哎!”其她人都仿佛心头上压了块沉重的石头,七格格十九岁前要是嫁不出去,她们,要不要离开王府免受波及呢?
克死了娘,爹,也早已不把她当成女儿来看待了吧?自她懂事以来,住的就是下人房,吃的是剩菜剩饭,盖的,也是发霉的臭棉被,就连其他佣工的孩子都可以使唤她做活,恐怕自己,连个丫鬟都不如。
苦苦一笑,抱着木盆,她往晾衣场走去。
羊脂玉般的脸上一道明显的淤青张牙舞爪,在众人指指点点的目光中,她仓促地低下小脑袋瓜,快步走过。
天就快黑了,再不快点,她连剩菜剩饭的边都勾不着。
格格吗?如果不是顶着这个称号,或许,自己连呆在王府的权利都没有,他们没有把自己赶出去就已经万幸了,是不是格格,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的重要性。
断掌,格格?
她宁愿只是一个平凡的百姓,也不要当一个断掌格格。
娘,他们都说是我克死了你,你恨我吗?女儿想去拜祭你,可是,你的坟墓在哪呢?想问爹,十多年来,我连爹的影子都没见到,你恨我吗?要是你没生下我就好了,那样你也不会死的那么早,也不用留下我一个人孤苦无依。
晾开衣服,一滴晶莹的泪花在空中飘洒,像是遗落在人海中的珍珠,隐没泥土。
“哭哭哭,就知道哭,断掌的人,还有什么指望,你以为你还真的是一位尊贵的格格吗?哼,连个下人也不如。”
远处,七姨娘优雅地嗑着瓜子,出口的话反而粗鲁不堪。
“她又哭?”闻声而来的六姨娘铁青着脸,大喝一声,“你过来!”
不用多想,她咬住双唇,颤抖的娇小身躯僵硬地往前移动。
“拍!”清晰的五爪印在她满是伤痕的嫩脸之上。
被六姨娘出奇大的力量一巴掌打倒伏在地上,泪水在眼眶中盈满,她赶紧用衣袖擦去眼角的水迹,反而顾不上脸上的淤青。
“溅女人的孩子就是溅!”吐出一句脏话,六姨娘勾着七姨娘的手臂大摇大摆地离去。
“哎哟,本来还好看的脸,现在被打成这样,再加上断掌,要是没人要可怎么好。”走过的老婢女们低声讨论。
苍白的下唇已经被她咬出血丝,颤抖着双脚,缓缓自地上爬起,再拍拍身上的泥土,低下头,轻移莲步,像个无心的娃娃般目无焦距地离开。
她,只是一个断掌女子,一个不容于世的女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