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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溃败(1 / 2)

王经想把习武埋了再走,但手边没有工具,仓促间只找到一面丢在地上的旗帜——居然是高仙芝的“高”字帅旗。王经把它扯下来,裹住习武的尸首放在一边的土坑中,又匆匆找了些石头堆在上边。不知为什么,王经突然心生快意,觉得自己仿佛埋葬的不是习武,而是高仙芝了。这面高字旗曾经让他激情澎湃,但现在自己却无比憎恶它。王经想:就当是把高仙芝作了习武的陪葬吧,这么多人因他战死,只有他入了土,亡魂才会得到安息。

王经把石块堆成一个圆形的石冢。埋好后,他退后三步,对着土坑磕了几个响头,随后扭头朝东走了。走着走着,王经此时心里渐渐地轻松起来,似乎是他已经把心里两年来攒下的很多东西,连同那面高字旗一块埋在了那片荒郊野岭了。

怛罗斯一役,唐军损兵折将。只有五千人零零落落地逃出战场,其余半数战死半数被俘——李承嗣、元辅仁等镇胡营士卒皆在被俘之列。此役之后,唐朝在中亚的势力急剧衰落,政令从此不西出伊犁河。而中亚的众多国度,就此开始了整体伊斯兰化的过程,至今亦然。

败退,持续了十五天。

王经混迹在残兵败将中迤逦前行了十五天。这十五天里,王经风餐露宿,饥寒交迫,如果不是强烈的求生欲望支撑,他几乎要倒毙路边了。

败军经过连云堡,连云堡的城头已经飘扬着吐蕃的旗帜。吐蕃人趁唐军新败连夜袭取了连云堡,而唐军却无能为力。高仙芝带着残部躲在大山的背后,直等到天黑才蹑手蹑脚地从山脚下溜过。在月光下,王经又看见了镇胡营的营盘——一处被摧毁的残垣断壁。王经才离开它四十多天,但已经觉得隔了一辈子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个地方的回忆也已如那残破的营盘一样,竟连一桩连贯的事情都想不起来。甚至连老枣,李校尉,元辅仁等人的面容,也变得模糊。王经觉得很难过,两年来他早已熟悉的一切,已经土崩瓦解了,他现在又只剩孤身一人了。这种孤独的滋味,他两年前已饱尝过,真是不敢再尝。王经也不知道今后该何去何从,是继续从军还是回归故里,他茫然无措。颠沛流离之中,唯一值得安慰自己的是:既然吐蕃占了连云堡,那大食的追兵就有他们去挡了。

大食的追兵果然没有再上来,败退后的第十七天,唐军越过了葱岭,回到了安西境内。高仙芝的手下开始分头收罗败兵,重新编入龟兹军新营。愿去的人都去了。王经躲在偏僻处犹豫不决:习惯上他是应该去的,但他又觉得自己似乎对军营一点留恋之心也没有。去了,无非又是在何年那月再出兵厮杀,或变成荒野枯骨,或就如军中许多老卒一样,戎马倥偬直到两鬓斑白。王经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他想安定一些,哪怕穷困潦倒也心甘情愿。

于是王经决计不去。他脱下了穿了多年的戎服丢在路旁,换上老百姓的衣服,趁黑夜逃离了龟兹。启程时,他只吃了一顿饱饭,身边没有一点干粮。他想再听一次天命,如果天意决定他应该离开军营,那他在路上就能找得到吃得;若是找不到,就说明他违背天命,那他就回来继续当他的兵,再无怨言。

第一天,王经走得很顺利,在日落时分他找到了一户人家,在那里讨得一碗热饭,还借宿了一宿,睡了个囫囵觉。

第二天,王经再往东走,这一天他走背运,没见到一处村落,在饥饿中露宿在野外。半夜里被冷风吹醒,在乱石堆里瑟缩了一夜。

第三天的路还是人烟稀少的旷野。走到日中时,王经已是饿得肚皮戳到脊梁骨。他有些气馁了,再走下去他得饿趴在路上。王经想:看来是天意不让他离开安西了,还是回去吧。

王经垂头丧气地往回走,才走了一里,看见迎面走来一个人,胖胖的,背了个大口袋,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王经和那人打了个照面,两个人都愣住了,傻傻地看着对方,半晌,同时迸出一句话:

“怎么会是你?”

来人是包子,他也换上了老百姓的衣衫,灰头土脸地像个逃荒客。但他背上的口袋里却装满了东西,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油香,王经猜测里面定是干粮。

包子也高兴地手舞足蹈,两人在路边席地而坐,各自说起兵败以来的遭遇。原来,兵败当日,包子在营中备饭,听得前边兵败,二话不说,卷起刚做好的几十张胡饼就跑,远远跑在其余败军前面,什么苦头也没吃着。只因后来在龟兹多耽搁了几日,才得与王经在路上相遇。王经听了苦笑不已,他想想赵成、老枣、习武等好汉都在乱局中惨死,再看看包子这个平素被认为屁本事没有的人竟活得游刃有余,真是不能不哀叹天道不公。包子听说营中士卒多半陷贼,连老枣都最终战死,也哀伤不已。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话。

半晌,两人又说起今后的打算。包子说他要回家去,他早就想走了,只是脱不了军籍才只能作罢。现在兵败了,也无所谓军籍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王经无家可归,他想去江淮找自己的家人,但没有盘缠。所以他想先到长安找个活挣点钱,随后再做打算。如此,两人还有好一段路可以同行,于是他们就并肩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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