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枣拿过王经手里的刀,又说:“好刀当有刀魂,如我手里这把,开元十五年制,一面刻着两个人的名字‘段老六’和‘任勇’。这两人都是行伍多年屡立战功又能全身而退的刀手,使的都是这把刀,故而临退时能将名字刻在刀上。当兵的能混到这份上就算是刀神了。刀另一面上刻着五十多条杠杠,这是死在这把刀下的五十多个贼兵!都说喝足了血的才是好陌刀。所以使旧刀是一种荣耀,提着这种刀上阵,前代的刀手冥冥中佑着你呢。”
王经这才知道原来这一把陌刀还有这么多掌故,难怪先前张虎的刀碰都不愿让焦大柱碰一下。
老枣最后说:“其余人手中的都是新刀,刀面现在还光鲜着。我不希望过些年你们人走了,还把这样一把白花花的刀还给我!”
众军士都高喊:“是!”
于是开始操练。起先不用陌刀,每天只抡木槌、甩石锁、挑土担,专练臂力腰力腕力。每日从早练到晚,只练得腰、臂酸软不能动,方才收操。练了十几日,新刀手人人臂僵腰直,身子骨像是要废了一样。练到二十日,王经只觉得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只像块石头一样,又粗又硬,苦不堪言。王经只能天天给自己念叨:再咬咬牙,忍过了也就过去了。
可等到练到三十日的时候,突然如凤凰涅磐,王经觉得自己精进了,浑身酸疼的感觉消失了,举个石锁木槌什么的,都有举重若轻的感觉。其他人也有同感,老枣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于是全体改练刀法刀阵。狂抡了一个月大木槌之后,士兵们提起那把沉甸甸的陌刀,感觉就好象拿了根空心竹杆一般,一只手就可以挥来挥去,大家这才知道老枣练兵之法的厉害。因为有先前练长枪阵的底子,此番陌刀法大家学得都很快,只一月时间,就进退如墙,刀法娴熟。
练兵之余,老枣和李校尉在一起商讨新刀队的队长人选。论军功,王经是全队之首;论威信,则李承嗣胜过王经。李校尉对这种问题向来不太耐烦,说:“就王经吧,谁人生来就当大将军,练练就成。”老枣不同意,道:“这事不能草率,王经是个好兵,可是人太软,众人未必服他。新队要是头起不好,接下来就难带。”李校尉说:“军中惯例如此,那你看怎么办?”老枣说:“李承嗣合适,新兵都服他。”李校尉说:“既是你带的兵,那这事你去说。王经那厮刚来时老子亏待过他,若我下令他便要记恨了。”老枣说:“这个你放心,谁都不消开口,保管水到渠成。”
第二日让王经大吃一惊的事发生了,老枣突然宣布王经为陌刀队队长,从即日起由王经代训。
“这如何使得?”王经推辞道:“我何德何能?”
老枣说:“你斩将有功,不是你当谁来当?”
王经为难道:“从没当过,不会啊……”
老枣道:“谁个生来便是队长?历练历练就会。”
王经问:“那你呢?”
老枣说:“我自有营务处理,有事你自己兜着。”
于是让王经难勘的日子开始了。平日里王经只见各队长在阵前发号施令,十分威风,临事放知其中颇有难处。王经只觉得众目睽睽之下,一言一行都不像平常,话也说不好了,刀也使不好了。底下士兵看见他扭捏做作的样子,个个嬉皮笑脸,全不把他当回事,把他臊得整日满脸通红。尤其是到了每日训话的时刻,王经一紧张说话就结巴,原本想好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常常只说“好好练”或“练得都好”几个字应付过去了事,逗得队里的士兵们笑岔了气。每天出操,王经都如上刑一般,能拖一会儿就拖一会儿,一到收操立刻收队回营,绝无半刻延误,唯有躺倒炕上,才能有片刻安宁。于是只过了五天,王经实在熬不过去了,他壮着胆找到老枣,求他换人。
老枣知道他顶不住,也不再为难他了,于是李承嗣就顺理成章地当上了队长,王经退为队副。李承嗣果然有些手段,不几日,队里操练就令行禁止,士气恢复如初。老枣也没有亏待王经,时常乘闲暇时点拨王经些刀法技击,使王经刀法进步神速,不多日队里便无人是他对手,这样他队副的威信也确立了。
立秋之后,营中事务繁多,连云堡的军令一道接着一道地传来:备粮、修甲具、秣马、斥候,时而又要到校场操演,把营中的两个主官弄得团团转。主官一忙,士兵自然也跟着忙,往往是刚从校场收操就又要去套车运粮,让人莫名地紧张。习武对王经说:“看这架势,怕是上面又要有什么大动静了。”
就连伙房的包子都觉出了异常,他说:“年年都备吐蕃,可从没见要屯这么多粮食的,够吃到明年年底的,这次定然要出大事!”
终于,上边又下了命令,说准许士兵下山买私马,买得后可用军中草料喂养。这一下老兵们个个心知肚明:这次不是守营防吐蕃,而是要出征,且路程绝对短不了!于是大家纷纷告假下山到集市上买牲口。有钱的买马,没钱的借了钱好歹也要买一头驴子,要不然行军时跑断了腿没处诉苦去。王经听了习武的劝,把上次立功的赏钱花了大半,买了一匹骟马,凑合着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