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白天累着了,这一夜王经睡得很沉。
第二天王经醒得很迟,起来时通铺上其他人已经走光了。他一骨碌爬起来,到院子里洗了把脸,又觉得腹中饥饿,就向店小二要了两个胡饼。吃完决定付钱走人,可把手伸到枕头底下一摸,居然什么也没有。王经心里陡然一沉,赶忙把枕头被褥掀开来一看,钱真得不见了。王经想莫不是晚上掉到床底下去了,又钻到床下找,却还是没有。这时他猛地想到昨晚那几个贼贼的干果贩子,定然是那几个泼贼早上顺手牵羊偷了去的。王经立刻找到店小二打听这几个人的下落,小二说:“早走了一个多时辰了,现在怕是都出了城门了,他们走时没有叫你么?”
王经急得直跳脚,道:“他们叫我干啥,那伙狗才把我的钱顺走了,这便叫我如何是好。”
店小二脸上立刻露出鄙夷的神色,说:“这么说这顿早饭钱你是出不起了?呸!贼厮鸟,你这号人我见多了,少在这里诬赖别人,今儿算爷倒霉,被你赚了顿早饭,还不快点卷了铺盖滚!别让我再撞见。”
王经丢不起那人,还想辩白一番,可店小二手脚麻利,提起王经的行李就一件件扔到了院子里。王经无奈,只得忍气吞声地把东西一一捡起来,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钱没了,生计就成了问题,其余什么也谈不上了。王经满面愁容地在城里闲逛,脑子一直在想接下去该怎么活。去河西投军已成了一个不切实际地幻想,可长安城里连一个招兵的地方也没有。书读了十二年,一样谋生手艺都不会。虽然识得几个字可以替人抄写书稿,可笔墨纸砚又一样都不在身边。难不成真要去讨饭?王经毕竟是个读书人,说什么也不会做这种辱没祖宗的事。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王经这时真恨不得一头撞死了算了,可转念又一想,堂堂七尺男儿就因为丢了几文钱一头撞死了,死后怕是还要遭人耻笑。于是自我安慰道:反正天无绝人之路,我王经再不济,混口饭吃的本事总还是有的,着什么急呢。
于是王经跑遍了长安的所有集市,在商铺集中的地方挨家挨户上门求活干,可全都被人打了回票,人家根本就不需要这样一个什么手艺也没有的人。一直转到下午,王经又累又饿,实在走不动了,就坐到路边歇歇脚。这时他已饿得前胸后背贴在一起,心理底线也开始松动了,脑子里一直在犹豫是不是真的要厚着脸皮去挨门求乞,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不那么做,但如果到明天早上依旧没有饭吃那就要再考虑考虑了。想着想着,王经的困劲上来了,他试着和瞌睡虫做了一会斗争,但立刻败下阵来,于是倚在街拐角的墙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经被人蛮横的踢醒了,睁眼一看,一个脑满肠肥的胖子一脸愠色地站在他面前。
“你干什么!”王经怒气冲冲地说,莫名其妙被人从睡梦中踢醒让他火气直往上蹿。
“你带着把刀老是坐在我的铺子旁边想干什么,莫不是想要劫道?再不走小心老子把你绑了送官!”胖子毫不示弱地说。
王经呼地站起来,正想指着那人的鼻子骂娘,突然间脑子彭地一亮,一个救命的主意一下子蹦了出来:腰里这把刀不正是救急的饭钱么?这正是天无绝人之路呀!
“苍天有眼!我有活路了!哈哈哈……”王经突然狂笑了几声,猛地转身,向集市繁华处狂奔而去。
“疯子……”胖子对着王经的背影白了一眼,摇了摇头走了。
王经在刀上绑了根草标,站在市口叫卖。一开始还碍着面子放不开,只是轻轻地叫,后来饥饿催着他越叫越响,价钱也随着时间推移越降越低,从买刀时的一千五百文一直降到九百文,终于在快到傍晚的时候,遇上了一个买刀的客人。
这是一个穿着胡服的西域人,高鼻深眼,头上箍着厚厚的头巾。但让王经惊讶的是这个人竟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话。
“小兄弟,这把刀多少钱?”这个胡人问。
王经说:“九百文,不能再少了,我买时一千五百文呢。”
胡人接过刀拔出鞘,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说:“这只是一把最普通的刀,很难卖出去的。”
王经沮丧地说:“要不是我丢了盘缠,急等着钱用,又何至于这样呢。这位兄台要是觉得这刀还有入眼之处,八百文我也肯卖了。”
胡人把刀插回鞘里,还到王经手里。说:“这位兄弟本欲前往何处?”
王经没好气地想:既然不买刀,又问东问西干吗。可又不便发作,就说:“欲望河西道投军,只是遭了贼偷,流落至此。兄台只当是积德行善,我愿再降一百文。”
那胡人说:“我是大食国商人,要到西域贩批绸子,想雇几个随从。既然小哥要到河西,不如和我的驼队一块走,吃住由我包,你帮我牵牵骆驼,搬搬行李,打打下手,何如?”
王经大喜过望,急忙说:“若如此,真是久旱逢甘霖,救我之急也!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你就叫我阿布好了。”
“那多谢布先生伸手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