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读零零>都市言情>桃李满天下> 第44章 楠树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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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楠树林(2)(1 / 5)

老格叹气道:“人干嘛要做玩偶的表情呢?有一天,当永恒宽广的宁静来临时,我将会……”

“含笑九泉?”钟鱼摆摆手说,“那你最好别笑了。你说你,老格,吉他弹得好,歌唱得也不赖,算得上多才多艺,回头把胡子刮刮,头发铰铰,收拾收拾,挺俊的一个小伙儿,得有多少姑娘围着你转呐,是不是?”

老格继续无动于衷地喝汤。

钟鱼呷下一口酒继续说:“这么好的条件你不利用,没事瞎琢磨什么人生、命运、灵魂,挨得上吗?人家外国的思想家,哲学家一直思考着呢,想好了能告诉你,你说你一个种胶树的,长点胡子也跟着掺和,还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干什么,我们到哪里去,你操那心干嘛。爱哪儿来哪儿来,哪儿去哪儿去呗。眼前的事还没弄明白呢。什么是人生哲理,‘今朝有酒今朝醉’就是人生哲理,我早参悟透了。我要是你,吃香的、喝辣的,左拥右抱,脸都笑烂了,还郁闷?”

“符合当年我父亲的想法。”

“谁?你父亲?他也是一位大胡子——艺术家?”

“不知道,我没见过他!”老格语气颇为憎恶。

“咹?”钟鱼十分惊讶,“你没见过他?”

“没见过,连照片都没见过。”老格摇摇头说,“他是一名强奸犯,后来死在监狱里。他诱奸了自己的女学生,这位女学生就是我的母亲。”

“啊!?”钟鱼大为惊骇。

“我是作为罪证出生的,正因为我的出生,他才证据确凿地被判了刑。”老格大口大口地喝下酒。“我很小的时候外婆就让我明白我是一个孽种,她喜欢用鞋底子抽我的脸,一边痛斥父亲的禽兽行径。”

钟鱼绝想不到老格有如此惊世骇俗的身世,只能吃惊地看着他。

老格却不以为然,平静而麻木的语调仿佛诉说不相干人的境遇。“……后来我有了继父,他以宽宥者的姿态接纳了我母亲,而我作为一个累赘和耻辱的存在却令他耿耿于怀,他不允许我与他同一张饭桌吃饭,半夜里却大喊我的名字,我要立刻下地,一路小跑过去,从床底下端起尿盆为他接尿,他则故意将尿液溅到我脸上,为此他深感愉快,仿佛享受了报复后的快感……”

老格说完这些话,身体像受冻似的瑟瑟发抖,不得不向火前靠靠。

钟鱼嗫嚅地问:“那……你,你的母亲呢?”

提起母亲,格瓦拉显露出常人的悲伤,说:“她从来没有用母亲的眼神看过我,一次都没有……她给我饭吃,给我衣穿,给我学上,却不肯施舍我一点点的母爱。”他的眼里噙满热泪“……上山下乡之前,她第一个替我报了名,第一个办理了户口转移,早早地收拾好行李。送我出门那天,她如释重负的表情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我才走出几步远回头望时,她已经进屋关门了……她甚至不愿意目送我……”老格的眼泪滚落下来。

钟鱼很难过,明白了老格疾俗厌世的根源。他伸手拍着他的肩膀说:“唉……没想到你的出身是这样……别太难过,如今脱离了你的家庭,也算件好事,以后找个好姑娘,成个家过日子,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娜黑龙吗?”

老格呆呆地望着摇曳的火苗说:“她是一个童话,我一生中从未有过童话,我太需要一个童话了……”然后又摇摇头自我否定:“童话不会成为现实的,我注定是一个生活的局外人了……”

钟鱼不知说什么好,他潦草地喝尽残汤,披上棉衣,戴上头灯说:“老格,你先睡吧,我守前半夜,到点喊你。”

格瓦拉从痛苦的记忆里抽出身来,歪靠着棚壁,面无表情地挤着一截烟丝说:“你去吧。”

钟鱼钻出窝棚,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胶林上的青烟安静地弥散,他的心情才释然开朗。比起夜的冷而黑,老格的人生更黑,盲人的那种黑,一丝光亮都没有。

此次围炉夜话仿佛老格的临终遗言。七天后,一场大火飘扬在橡胶林的上空,老格也为此殒命,走向了他一直向往的永恒的宁静。

那天夜里,头道的燃烟工作完成后,两人回到窝棚,喝过烫酒,吃了烤土豆后,值后半夜班的钟鱼拾掇着床铺对格瓦拉说:“哎,老格,我先睡了,下半夜你喊我。”

老格歪靠着棚壁,手指挤着烟丝,漫不经心地点头。

“一会儿记着补料,别让烟断了,冻死了树咱俩可负不起责。”钟鱼不放心地叮嘱。

“唔,唔。”老格含糊地答应着,撕开一包头痛粉,抖进烟管。

钟鱼将棉衣铺在床板上,靠着火弓身躺下来。一会儿他又支起身子叮嘱道:“今晚的风大,你可勤着看着点,回头再弄着了,咱俩可就完蛋了……哎,你听见没有!”

老格点燃白粉,深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去,回答道:“踏实睡吧,有我呢。”

……不知过了多久,钟鱼的睡梦里响起轰隆隆的声音,像惊蛰天滚过的春雷。他蓦然惊醒,闪烁的火光从竹墙的孔隙透射进来。老格耷拉着脑袋睡得正香,确切地说是吸毒过量的昏迷中。钟鱼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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