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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脑门(3)(1 / 4)

钟鱼扶着额头,脚下拌蒜地走向牛干巴抓饭的大锅。大锅上升腾着香喷喷的热气,草地上又垛着十几只乌黑釉亮的大肚酒坛,盛着各家各户贡献的老酒,每只酒坛上都浮着酒提子,随人自舀。旁边有两个大谷箩,一个里面散堆着许多的酒筒,另一个里面层叠码放着干净的芭蕉叶。钟鱼舀了一筒清凉的水酒一饮而尽,扭头看见赵光腚席地而坐,左手托着一块芭蕉叶,右手握着酒筒,埋头吃一口抓饭,仰脖啜一通美酒,十分痛快。钟鱼晃着肩膀走过去,问候道:

“怎么着,赵兄,过足瘾了吧?”

“啊,来了,鱼头。舒坦。”赵光腚醉醺醺地说,“我还是喜欢佤族的节日,唱歌、跳舞,外加自助大餐——”他拈起一条牛干巴进口大嚼,“整个儿一宫廷舞会,英特纳雄耐尔啊。”

钟鱼吞咽着口水问:“熟了吗?牛干巴抓饭?”

“差不多就行了,我都盛两回了,赶紧吧。兜底舀,肉多。”

告别了坐镇的赵光腚,钟鱼取“餐盘”盛了一大份自助餐,托着吃喝游走于村场,像游走于宫廷舞会间,和熟识的老乡叽噜伊哇努力地聊了几句,又和依布阿爹碰了一杯。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他瞥见了格瓦拉。老格吊着腿独坐在一根打磨秋的横木上,双手抱着一节手臂粗的大龙竹酒筒,神色凋零,目光晦暗,又是一种“苦闷存活”的状态,显然刚才的狂欢只是昙花一现的快事,之后又是无边的萎靡。

钟鱼走过去问道:“老格,又郁闷了?”他递上芭蕉叶,“来,吃点牛干巴抓饭,才出锅的。”

格瓦拉摇摇头说:“不,我不能像动物那样沉迷在消化所产生的舒适感中……”他捧起大酒筒咚咚咚像喝扎啤那样豪饮一通,抹抹胡须说:“现在我需要的是它带给我的胃部烧灼感,痛觉与幻觉的完美结合。”

和老格之间没可能进行常态的对话,好在所有人都习惯了这样离奇的交流。

钟鱼挨着他坐下来,笑道:“老格,不是我说你,好端端的怎么又乌云满天呢?你较得什么劲呢?活得多累。”

老格灌下一口酒说:“我眼前是一味追求感官享受的人,他们只体贴肉体,很少关心灵魂,而现在我所思所想的只有我的灵魂。”

“噢?”钟鱼戏谑道:“怎么就你的灵魂苦大仇深,笑不出来呢?”

老格摇头道:“不是我依靠她,或挣扎着求她祝福,而是她用肩膀支持我,把我的手放在她的手里。”

钟鱼努力地破解这句话所蕴藏的深邃含义。老格转过头看着他说:“你也以为人生是一条希望之路,有理想、事业、爱情的指引能够到达光明的终点?”

钟鱼点点头:“都这么说。”

“不过是人类掩饰自己别无选择的一个借口罢了。”老格喟然长叹,“一个足够强壮的精子击败了数以亿计的精子最终与卵子结合,肉体的形成是一场殊死博弈,胜者难免狂妄自大,而肉体脱离子宫后延续其一贯的劣根性,以为无往不胜,以战斗的勇气奔赴一个个假想的堂皇的目标。这很可笑,肉体编造了一个骗局,又前赴后继地投身这个骗局,非如此便不知生为何为。”

老格阴鸷地笑笑说:“事实上没有终点,因为我们从来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我们要干什么,我们到哪里去,生命的过程充斥着欺骗、迷茫和焦躁,现实中的同类源自先天的嗜杀性毫无友爱可言。存活是痛苦的。”

“我,我听不懂。”钟鱼抱歉地说。

格瓦拉换了一种直白的语言说:“你几时见过垂暮之人洋溢着胜利的微笑而非疲惫的倦容?一切的悲喜经历随时间的流逝荡然无存,耗尽全部的气力后,只剩下一具干瘪衰老的躯壳,一张麻木呆板的面孔,一点破碎难拾的回忆,走向最终的自我毁灭。”

钟鱼想想说:“是这么回事。嗯,是惨点。”

老格的眼睛望向远处说:“庆幸的是,我们可以选择以何种方式脱离肉体的苦难,获得永恒的无边的宁静,不为尘世所累。”

“你的意思是……自杀?”钟鱼怔怔地问。

“你不能心怀恐惧。”老格推心置腹地劝导:“当生命一点一滴地摆脱肉体的困缚时,它将清脆悦耳地消散在清澈的黑暗里,那里无欲无求,婴儿睡眠般宁静,是灵魂回归的大海洋,生命嬗变的最佳归宿。”

钟鱼觉得这样的对话很危险,他不敢苟同。再绕下去难保不被他诱入歧途,以自缢割腕为快事。

村场那边这时传来一阵骚动,对唱情歌的娱乐开始了。汉族的无酒不成宴,佤族的无歌不成欢。不但佤族,彝族、傣族、壮族、苗族、白族,似乎所有的少数民族都有即兴的、野辣辣的情歌对唱,蓝天下的亢亮表白。我们的人一直暗中羡慕,对于“爱情”这一人生重大命题,我们有点妄自尊大,人为复杂化,增加难度彰显其重要性。历来的态度是,禁止聚众说唱,禁止意气用事,禁止操之过急。李家溜溜的大姐,不能任你溜溜地爱哟,张家溜溜的大哥,不能任你溜溜地求哟。含蓄的、深埋的、同窗三年,十八相送都未曾挑明的梁祝恋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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