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脸上,她直直地仰倒下去。歪把子的枪终于拔了出来,对准疯狂的49号“呯”一枪打出去,铁砂射进他的眼睛,打出一个血窟窿,歪把子嚎叫着把枪管捅进他嘴里再放一枪,49号的面部炸得粉碎,血浆溅了歪把子一脸。
斧头“咣当”一声掉落在地,血腥的三十秒结束了。众人这才恶梦初醒般地惊叫起来。钟鱼跌跌撞撞地跑上前去,看见躺在地上的苟菲那张美丽的脸庞可怕地豁裂了,鲜血喷涌般汩汩冒出。钟鱼“扑通”一声跪下去,将她的头抱进怀里,抖动的手紧紧捂住她的伤口,可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涌出。她的身体在钟鱼的臂弯里剧烈地抽搐着,仅仅一分钟后便一动不动了,鲜血浸泡的眼睛直瞪瞪望向天空。
钟鱼仿佛无法呼吸一般,仰起脸来大口喘气,痛苦地呻吟:“天呐,天呐……”
68年8月底,中央下发了《关于派工人宣传队进驻学校的通知》,红卫兵一统天下的时代宣告结束。工宣队急于树立自己的权威,震慑无法无天的红卫兵,立刻取缔了一批恶名昭著的红卫兵组织,武力镇压了一批罪大恶极的红卫兵。歪把子被五花大绑压赴刑场,执行枪决。这条命终究没能保住。同他一起祭刀的还有另两名“联动分子”以及“联造”1号人物欧晓南。
幕后的欧晓南原本不在首批“镇反”名单上,是他自己去撞枪口的。工宣队已全面接管学校,收缴造反团的旗帜、袖章、印鉴及各种武器,所有的红卫兵活动都已偃旗息鼓。欧晓南从一个大权在握、呼风唤雨的人物一夜之间沦为孤家寡人,好不容易“夺”来的权又被“夺”走。不甘心的他还妄想通过政治谈判来化解政治危机。他触类旁通地遐想到轰轰烈烈的第一次国内革命也有低潮时期,所以他迈着谋求国共两党精诚合作的步伐来到工宣队。
工宣队的几个头头在他原来“办公”的屋子里,围着一炉火锅乌烟瘴气地猜拳喝酒。欧晓南微笑着推门而入,微笑着站在屋子中间,可一伙吃喝的没谁搭话,只把眼睛斜睨着他,欧晓南只好自己开口说话了。他惜字如金地说:
“你们的做法,似有不妥。”
他们中的一个“扑”吐出一根鸡骨头,给了他一个更加惜字如金的答复:
“滚蛋!”
欧晓南涵养很好地不计较他的粗鲁,继续表达他的诚意:“其实我们有很多共同之处,完全可以——”
话音未落,一碗酒泼到他脸上,一个嬉笑的声音说:“我们的共同之处就是下面都长着屌,完全可以干你娘。”
一屋子的人哄堂大笑,有两个人还把嘴里的酒喷了出来。
遭受奇耻大辱的欧晓南铁青着脸退出屋子,半小时后他又铁青着脸返回来。这次他难得地没有冷静下来“慎思”。他捣碎窗玻璃,把一只燃烧的汽油瓶掷进去,屋里轰的一声火光冲天,喝酒的工宣队员烧得哭爹喊妈,两个烧成重伤,三个烧成轻伤,还有一个吓出了惊厥症,再闻到汽油味就像嗅到了“销魂散”,立刻仰栽口吐白沫。
可欧晓南并没有将他的英雄虎胆保持到最后,“枪决”是他万难料到的人生结局。去红太阳广场看了公审大会的人回来说,当欧晓南听到“立即执行”的宣判时,当时就大小便失禁,屎尿突涌,人未亡魂已散。站在道路两边看了游街的人回来说,欧晓南的裤裆是湿的,要靠左右两个人扛架着才不致瘫软。挤在前面的群众闻到一股浓烈骚臭,忙不迭地捏住鼻子后退,后面的群众又拼命前拥想看清楚,登时踩脚的、绊倒的、喊痛声、骂娘声此起彼伏。欧晓南的囚车所到之处,人群大乱。而歪把子和另外两个红卫兵威风八面地站在卡车上,一路高唱《红卫兵战歌》,仿佛即将开赴战场而不是刑场。等候在采石场看枪毙的人回来说,四个人的眼睛蒙上黑布,抽去身后的木牌,推到一面崖石下。欧晓南早早地跪下了,另外三个人是用枪托猛击腿弯才跪倒的。四名持枪的士兵站到他们身后,围观的人看到一面小旗子举了起来——
“举枪——瞄准——预备——”
这时他们看到一直无声无息的欧晓南突然仰天大喊:“娘吔,就这么完了?”
“放!”执旗人手向下一挥,一排清脆的枪声后,四个人的后脑勺爆出红雾,身体直挺挺地扑到在地。
看枪毙的人说,也就是几秒钟的事。
逝者已逝,生者犹存。这一天,钟鱼来到红卫兵烈士陵园祭奠长眠于此的苟菲。芳草萋萋,斜阳晚照。一面寂静的山岭,几十座小小的土冢,几十条青春的生命,凋零在一九六六年初夏至一九六八年夏末。
钟鱼在苟菲的坟茔前坐下来,拆开两盒月饼,一一摆好。
“中秋节了,我给你带了些月饼,也不知也爱吃什么口味,就每样买两个,有枣泥的、玫瑰的、五仁的、云腿的、你在那边,还有你哥,好好过个节吧。”
钟鱼用手攥着袖口悉心地拂去墓碑上的浮尘,继续说:“昨天我去看望了你的父母,他们老了很多,头发全白了,也没有了精气神,你放心,我会常常去看望他们的。”
“我到你的小屋里坐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