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鱼和小蚂蚁的友谊不是一开始就有的,从前两人是冤家对头。瘦弱的刘小武是钟鱼能打得过的唯一一个同学,并且他跑不快,因为一跑快鞋就要掉。钟鱼得以紧随其后,像擂鼓一样在他背上擂得山响。打了败仗的小蚂蚁不甘心吃亏,放学后等候在学校门口,向迎面走来的钟鱼脸上猛地扬一把沙子,撒腿就跑。或者下课趁钟鱼上厕所之机,往他的水壶倒进铅笔屑。两个无人理睬的人津津有味地进行着势均力敌的拉锯战。
钟鱼尿裤子的第二天,老对头小蚂蚁又走到钟鱼的课桌前,炫耀他刚得到的一件宝贝:一具风干的蝉。他把它展示在手心,眼馋钟鱼说:
“杨树林里捡到的,有吗你?”
这个挑逗行为在平日里无疑又一次点燃战争的导火索,但钟鱼一尿涂地之后,饱受众人讥笑,此刻有人能主动走近他,进行一如既往的挑衅,无疑拯救了他正在丢盔弃甲的自尊心。钟鱼感激地对他报以一笑。小蚂蚁本已做好拔腿开跑的准备,钟鱼宽容的笑倒使他不知所措。
下午放学后,钟鱼走进胜利商店,用贰分钱买了一块糯米糖,边吃边在商店里游手好闲地闲逛。他蹲下身来,隔着玻璃欣赏柜台里画着一匹飞马的香烟,然后他拉开距离,让玻璃像放大镜一样映照出自己的头像,兴味盎然地对着橱窗做出各种离奇的嘴脸。他尝试着拼读印在包装纸上的一行拼音——
“g-ong,n-ong,p-ai,工农牌”
不一会儿,小蚂蚁也歪挎着书包,探头探脑地走进商店。他假装收集地上亮晶晶的汽水瓶盖,走到糖果柜却驻足不前,痴迷地看着柜台里黄莹莹、油旺旺的糕点果子,一饱眼福。最后,他的手朝玻璃橱窗做出连续抓取的动作,获得假想中的美味,丢进嘴里,毅然离开。然后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挪蹭到钟鱼身旁,眼睛不时偷窥他手里的糯米糖,像往常一样毫无希望地望梅止渴。不过这一次钟鱼发出了友好的邀请:
“小蚂蚁,想吃糯米糖吗?”
小蚂蚁吞咽着口水问:“糯米糖好吃吗?”
钟鱼慷慨地把剩下的大半块递给他,“尝一尝吧。”
小蚂蚁接过迫切地咬下一大口,难为情地嘿嘿笑了,一只手伸进书包,掏出一样东西交给钟鱼,沙哑着声音说:
“你要不要蝉?”……
怂包钟鱼和邋遢鬼小蚂蚁相逢一笑泯恩仇之后,亲如兄弟一样在校园里走来走去。他们的友谊饱受质疑,魏援朝就此事不解地询问牛端午:
“鱼头和小蚂蚁怎么好久没打架了?”
牛端午翘起大拇指说:“他们现在是哥们儿了。”
“哥们儿?”魏援朝困惑地抠着鼻子说,“这不是扯淡吗?”
钟鱼和小蚂蚁不幸都是冬天取暖用的“摇葫”。课间走廊上,大家背靠墙站成两排,当他们从中间走过时,像玩具一样在哄笑声中被众多双手推来推去,不得脱身。这情形一直令他们恨入骨髓。但从前钟鱼总还能聊以自慰:小蚂蚁或许比我更惨。小蚂蚁又何尝不是这样苦中作乐?如今二人已化敌为友,要同仇敌忾了。
为此,他们密谋设计了一件“刺猬铠甲”。把图钉的针尖向外反按在衣服上,使肩膀、后背这些易袭击的部位布满尖刺。两人躲在杨树林里实施的时候,脸上全是坏蛋的狞笑。起初钟鱼有些犹豫,怕扎坏棉衣,但小蚂蚁告诉他: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然后,他们穿上“刺猬铠甲”重返教室,冲进包围圈。一对“摇葫”同时出现令同学们兴奋不已,众多双手争先恐后地推过来。然而,哄笑声很快变成“哎哟!”“哎哟!”的惨叫声,仿佛哀号遍地的地雷战战场。土肥更是莫名其妙地大叫一声:
“啊!有毒!”
上课后,潘老师对课堂上出现的奇怪气氛十分恼怒,呵斥道:
“你们都愁眉苦脸的干嘛?怎么都低头看自己的手,想当算命瞎子吗?”
魏援朝和牛端午两个“班大王”平日横行班里,难兄难弟钟鱼和小蚂蚁受够了窝囊气,现在两人设“借刀杀人”计进行报复。
教室外走廊的墙上贴着一幅图画:一轮喷薄的旭日下,一男一女两个少先队员站在飘扬的红旗下,举手向敬爱的老师致以标准的队礼,面前的老师则慈祥地望着他们微笑。下面一行字:“老师,您好!”
钟鱼要对这幅画实施篡改。两个书包叠加的高度正好,又有小蚂蚁在走廊外把风放哨,钟鱼得以站在书包上,从容不迫地用蜡笔进行艺术再加工。
第二天一早,大家看到了这样一幅图画:两个少先队员举起的手上各持一把鬼头大刀,左右开弓,剁向面前的老师。女老师虽被剁得鲜血四溅,却依然望着他们微笑不止。下面像好汉武松那样落了大名——
“杀人者,魏援朝、牛端午也!!”
政教主任孙世厚果然中计,把胆敢屠杀老师的魏援朝、牛端午叫去一通臭骂,还将两人的名字登上“曝光台”,像死人那样贴上了白花。此后很长的时间里,魏、牛的脸上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