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回城西旅馆,浑身都在发抖,视线里所有的人都是模糊的影,在飞快地掠过。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在不停地闪烁:徐文川死了?
我看向我的房间,觉得天旋地转。
那个女孩怎么认识我?徐文川,那个小男孩,他说我很奇怪……
到底怎么回事?!我泄气地踢了沙发一脚,没想到这一脚,踢得我的腿上更是一阵剧痛。
我这才惊奇地注意到这个沙发的底座是如此坚硬,硬如石块。
里面装的是石头吗?
我掀开搭在靠椅上的白布,正好发现有一个烟头烧出来的小洞。
我凑近了,用一只眼睛细看——
黑的,黑得什么都看不见。
我一定是吓疯了,这么看当然什么都看不见,我自嘲地笑了一下。
然而这笑容却瞬间僵在脸上。
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从遥远的记忆里飘忽而来:
“大哥哥,你趴着干什么?”
那是1999年,我住进城西旅馆的倒数第二天下午。
当时,我从趴着的墙上猛地站了起来,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我支支吾吾,脸红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突然闯入我房间的小孩。
我该怎么回答他?难道我要告诉他,因为你的后妈太漂亮了,所以我忍不住在这里钻了个小孔偷窥吗?
难道我要告诉他,我刚刚看见了他爸爸和他后妈的那档子事吗?
我几乎可以想象到这个小孩,张牙舞爪地在旅馆四处宣传“大哥哥在偷窥!大哥哥在偷窥”的可怕场景。
“嘘——”我灵机一动,蹲下身去,摸了摸他的脑袋,“别吵,我告诉你,咱们来玩一个很好玩的游戏。”
“什么游戏?”他歪起脑袋,眼睛闪出亮亮的光,这个在旅馆里没人定时照看的孩子,一听说有人陪他玩游戏,兴奋得不得了。
“这个游戏——叫间谍游戏,”我拍着他的肩膀,“我是旅馆的大间谍,你是我的小间谍,你要帮助我捉住坏人。”
“怎么捉?”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喏,你看,那里有个沙发,后面是空的,你就躲在里面,上面我用烟头烧了个孔,你就透过小孔,偷偷地帮我监视着,要是有坏人闯进房间,你就大声叫出来,”我站起身来,“大哥哥我呢,现在要出去执行重要任务,你就在这里帮我坚守阵地!”
我掀开沙发椅,拆开后面的板,这个麻烦孩子不等我指挥,便兴致勃勃地躲了进去。
“大哥哥,交给我吧!”他的声音隔着沙发传来,闷闷地,“要安全回来哦!”
“一定!”我哈哈笑道,拿起包就走出了门。
后来呢?
后来我出去逛了街,和小A喝了场夜啤酒,看完球赛,骂骂咧咧回到酒店,那时已近半夜……
那个麻烦小孩?
一定早就不知溜到哪里去了吧……
那个孩子就是瘦徐的孩子,徐文川?
记忆被打断,我噌地站直了身子。
有谁在看我!
谁在偷窥!是谁?我大声叫道。不知什么时候冷汗已经爬满了我的全身。
沙发吗?我狠狠推了把沙发,把它掀到一旁。
不,徐文川一定没有死。
否则隔壁的许文川是谁?老妪说的复仇又是什么?驼背门房又在掩饰什么?
但是为什么所有人提到那个小孩脸色都那么难看?胖老板也是,老妪也是,驼背也是,就连对面的女人也是……
不不不,他一定没有死,我猛地抓起桌上的支票,眼睛死死盯住我的电脑镜头,他一定不能死,不然,我去哪里找这么多钱?
不然,我该怎么和L。T。F。T。交代?
镜头里,许文川刚刚回到房间。他平静地解开外套,把公文包贴身放下,一如往常坐到沙发椅上,拿起了报纸。
我眯起了眼睛,心乱如麻,脑子里渐渐浮现出一个疯狂的计划。
我感到一股无比强大的冲动督促着我必须证明许文川就是瘦徐的儿子,必须证明徐文川还活着。这股冲动比吃喝拉撒的本能更折磨,折磨着我的记忆和我的内心。
但我硬生生地忍耐着,直到天黑,直到我亲眼见到许文川关上灯,躺到了床上。
我不得不第一次越过我的职业底线,我要潜入他的房间,窃取那个他时刻不离身的公文包。我什么也顾不得了。
答案就在公文包里,我坚信。
低头看了一眼表,差不多已过了平时许文川梦游的时间,今夜他大概不会再活动,既然火灾都吵不醒这位天才,想必我的一点小小动作也不致打扰他的美梦。
白天我已趁他不在,在他的门上做了手脚,要打开城西旅馆那老式的铁锁简直轻而易举。我只用了一根铁丝,便撬开了通往许文川的大门。
夜色如薄雾笼罩在201房,影影绰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