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冉揣着一心的忐忑踩着雷声跟着许知芳坐上进宫的马车。
皇后找风宁路,大概还能猜一猜意图,轮到她的时候她却是完全没有头绪。虽说在宫里当过差,她也只是见过皇后两面而已,故柳淑妃又极少提起宫里的人和事,是以她对皇后几乎可说是完全没有了解。
就算再没有了解,青冉对皇后却无法不畏惧,好歹她也在宫里待过几年,就算没有亲身试过,也知道皇后必不会是简单的人物。准确地说,能在后宫里好好活下来的都不简单。简单的人,几乎都是柳淑妃那样的结局……
一路看了许知芳无数眼,青冉始终犹豫着要不要问。对许知芳她也略知一二。如禄寿是皇上身边最受倚重的内侍一般,许知芳是皇后身边最受倚重的女官,对皇后的忠心和沉默寡言的性格在宫人中十分有名。因此青冉知道,此刻哪怕是问,也未见得能从许知芳的口中问出什么来。何况她这欲言又止的样子已经再明显不过,许知芳若是愿意说,怕是也早就开口了。
将视线投在膝盖上,青冉抿了抿嘴唇。掩在袖子下的手有些发僵。
许知芳一直阖着眼睛假寐,正是看出了青冉的欲言又止,她才故意做出这番无心多言的作派。此刻她微微打开眼睛,若有似无地扫一眼青冉:青冉在宫中也是小有名气的,因着跟的是宠极一时的柳淑妃的关系。她与青冉没有什么交集,只是听说她是个稳重内敛的性子。此刻看来却与传言中略有不同。虽然脸上极力保持着镇定,但那些小动作却逃不过她的眼睛。
轻轻吐出一口气,许知芳又把眼睛阖上了。
一路寂静无声地入了宫,许知芳直接把青冉领到椒房宫的偏殿。
正位上只坐着皇后一人。青冉步上前端端正正跪下:“青冉叩见皇后娘娘。”在宫里几年时间,规矩和礼数都已经刻在她的骨子里,饶是出宫多年。她做起这一套功夫来依旧熟练。
青冉忽然有种错觉,好像她还是瑾淑殿那个十五岁的女官。
冯皇后没有出声,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又把茶杯端端正正放回小几上,这才开口。却不是对青冉,而是对许知芳说的:“去传阿陆过来吧,她心心念念的青冉姐姐到了。”
什么?找她的不是皇后,是风宁路?青冉心头一惊。
不多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后便是风宁路的声音响起:“阿陆参见皇后娘娘。”
如莺啼婉转的声音,落到青冉耳中却是如霜冻冰封。猛地回头去看。青冉惊疑不定——不是说这一遭进宫凶队非常么?为什么她还这么光鲜地站在这里?甚至皇后还由着她的意思把自己宣进宫来?她找自己进宫又是想做什么?
陆允迎着青冉的目光缓步上前,微微笑着在她面前站定。风宁路的神色看起来并无不妥,但正是因为没有不妥,才让她觉得万分诡异。
“好了。有什么体己话便说吧。”冯皇后撑着桌子站起来似要清场,许知芳连忙上前扶了她。
“谢娘娘恩典,只是,可否请娘娘再多留一会儿?”陆允福了一福,留住冯皇后。然后将青冉从地上扶起来,拉着青冉的手看了她一会儿,笑盈盈地转向皇后道:“娘娘,恕阿陆愚笨,若是对娘娘口出悖言。不知会有何处罚?”
“你想说什么?”青冉一惊,用力想把手从陆允手中抽出来,但几番用力之下竟然完全无法动弹,陆允看似清瘦的双手,握住她的手却像钳子一般死紧。
“对本宫口出悖言?唔,知芳,你说呢?”冯皇后对这个话题颇有兴致,她也好奇陆允把青冉弄进宫来后会做些什么。虽然要定一个前女官的生死于她而言只是吹走一粒灰尘的小事,但到底还是要个“公正”不是?
“回娘娘话,对娘娘口出悖言,视情况而定,从掌嘴三十到杖三十不等。”许知芳不知道陆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照本宣科地把宫规说一遍。
宫规这东西,许知芳知道的,青冉如何不清楚?她有种极不好的预感,拼了力气一把甩开陆允的手直挺挺跪下:“娘娘明鉴!婢子绝不曾说过任何对娘娘不敬的话!”
“啊!姐姐你这是做什么?”陆允掩了口惊呼一声,“妹妹不过是问个规矩,怕自己不小心做错了受罚而已,姐姐你这不是不打自招了么?”
“你!”青冉瞠大眼睛瞪着陆允,一时口不成言。陆允这一击来得又快又突然,完全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哦?她说了什么悖言?”冯皇后施施然坐下,对青冉苍白的脸色视而不见。
“青冉得知娘娘有意成全阿陆和七殿下,又气又妒,口不择言,竟道娘娘明知七殿下此举对他深有影响而有意为之,是想毁了七殿下的前程。”陆允不紧不慢地开口。
“唔,这可够不敬的。”冯皇后皱起眉头想了想,又转向许知芳,“如此该怎么罚?”
“按宫规,杖二十。”许知芳束手答道。
“倒也公正。”冯皇后点头,抬手就要叫人。
“娘娘!青冉绝无此言!娘娘莫听信她胡言乱语!”青冉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