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满肚子的疑问,风宁路看着司寇宇恒不紧不慢地踱到榻前。明雪早在他过来的时候便离了榻沿站起身,柔柔地屈膝福下:“三爷……”
司寇宇恒的目光在那碗汤上瞟过,看也不看明雪:“你先下去吧。”这是要单独跟风宁路说话的意思。
明雪怔了怔,而后臻首垂下,应了声“是”,缓步而出。只是在出门前又看了风宁路一眼,那一眼的神情中似有恨,似带恼,似藏怨,风宁路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她已经将那双眸藏在了长长的睫毛后,留下青色的门帘兀自晃动不休。
屋子里就剩下风宁路和司寇宇恒。风宁路茫然中又有些紧张。
房间里极静,两人间的距离呼吸相闻。风宁路赶紧低了头,看着司寇宇恒近在咫尺的镶玉片腰带,上次他说的那些让她摸不着头脑的话似又响在耳边,让她一肚子的疑问不知从何问起,也不敢轻易开口。
她不是没有试着去回忆过,但脑中依然一片空白。加上此刻满心的怪异和戒备,她现在就像站在一个身前身后满是陷进的地方,偏偏脚下又有厚厚的迷雾,看不清哪底路在哪里,是以她惶然僵立原地,一步不敢迈。
司寇宇恒一撩袍摆在榻沿上坐下。
“三皇子殿下。”向来不知胆小为何物的风宁路竟然往后缩了一缩——她在司寇宇铮面前都没有过这样的反应。并不是她自己想着要退让,而是身体自主的行为。
“我还以为你只是对明雪生疏,没想到对我也这般生疏了。”司寇宇恒并没有看风宁路,而是自顾自地伸手端了汤碗,拿起勺子一起一落地搅动。语气淡之又淡。风宁路听不出其中的味道,只是话语中的玄机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我初还以为,你只是碍着有司寇宇铮在才对我多有冷淡,以免招了他的眼,其他书友正在看:。现在看来,你竟是真的对我冷淡了。”司寇宇恒这回的话里带了少许感伤落寞。
因为司寇宇铮所以要对司寇宇恒冷淡?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跟司寇宇恒到底是什么关系?或者说,为什么司寇宇恒觉得她会这样做?这话令风宁路大为惊异。不知如何接口,更令她惊异的是她心中竟然因此升起了不舍和不忍?!
就在风宁路又惊又惑时,一勺汤送到她唇边:“先喝汤吧。慢些喝,仔细烫着。”
风宁路看看面前的汤,腾腾雾汽缭绕。又抬眼看前面,雾汽后是一双笑意温存的桃花眼。染了水雾,柔得要将她淹没般。
心中依然惊疑有加。然而风宁路没有拒绝,或者说她的身体没有拒绝。就着那只手,一勺勺将一碗汤喝了个干净。
司寇宇恒放下碗,又从袖中摸出帕子给风宁路拭了唇上残留的汤渍,触碰间轻得仿佛在擦一件极致金贵易碎的宝物。
风宁路傻愣愣地看着司寇宇恒的一举一动。他的动作从容优雅,又极自然。透着股不同寻常的亲昵和宠溺。这让风宁路颇有点受宠若惊,但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三皇子殿下。”风宁路开口。声音有些艰涩,可叫了这一声后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脑子里乱七八糟好像有许多画面在飞闪而过,但又哪一幅都看不真切抓不住。
此时司寇宇恒叹一口气说了一句话,将风宁路瞬间从云雾里扯了出来。眼前所有的画面刹那间远去,唯有那七个字砸在她面前无比清晰——他说:“阿允,你真的变了。”
风宁路如遭雷击,脑中一片空白:阿允是谁?是在叫我么?
司寇宇恒没有看见风宁路的异样,他负了手踱到窗前,背对着风宁路,似是在自言自语,但所说的话一字不落均入了风宁路的耳中:“这处园子你以往便说喜欢。你走后我将它重新修葺,为等你回来给你一个惊喜。家具也都换了你喜欢的黄杨木。还有那支飞燕钗,你一眼就看中了,说是‘北地苦寒,燕必南还’,说你是去了北边的燕子,终究要回南方。等你回来的时候,送这支钗子给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司寇宇铮的声音很轻,配上他那特有的拖长的尾调,似乎字字都能乘着风飘飘荡荡,然而风宁路却感觉每一字都极沉,一个接一个砸在她的脑中,直砸得她太阳穴突突地疼,疼得她眼睛滚烫鼻子酸涩。
司寇宇恒说的话风宁路一个字也想不起来,但似乎又隐隐觉得那确实是自己说过的话,她几乎可以想象出自己说那话时的样子。她开始有记忆的时候确实是在北边。如果那话真是她说的,她要去北边,必会回来?她去北边做什么?
“当初你说这话的时候,才只有这么高。”司寇宇恒在身侧比了个位置,回头笑道,“彼时瘦得不得了,怎么吃都吃不胖,偏偏脸是圆乎乎。我尝笑你,你便说,‘女大十八变’。果真说得对,短短半年许,个子长高了,下巴也尖了。”说着他又转回头,声音越发幽深,“外表会变是自然,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内里也已如此不同。早知如此,我便无论如何也不该答应放你去。”
不同?她以前是什么样的人?风宁路拼命去想也想不起分毫。她一直觉得有没有记忆无所谓,但当被人这样历数自己的细节,而自